他们一出现,桌上的说笑声停下。
傅谦笑意不减:
“有客人来啊?”
傅程训拧眉,刚站起身,宋厌却已经快他一步,压着声音、语气平缓,却能听出不悦。
“你们来有什么要紧事吗?我们出去说。”
宋厌克制着情绪,保持着礼貌。
傅程训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跟她在一起。
宋厌仰起头看他,心里踏实许多。
傅砚洲向傅谦和席上的其他人介绍起宋氏母子,当听到“这是宋厌的家人、这个是她的亲哥哥”时,连程筝的面色都有些发沉。
可最淡定的,竟然是夏夏。
夏夏笑着说:
“厌厌是沪城宋家的女儿,前些日子宋老夫人去世,厌厌也是继承人之一。”
“妈……”宋厌的心头瞬间被巨石压住。
夏夏的话让不了解宋厌身世的人不由大吃一惊。
“宋厌她……”
“今天厌厌算是跟傅大少正式订下婚约,宋家本该来人。”
夏夏的话说完,宋厌觉得头都在发晕。
这么多年了,她都没能理解她妈的行事逻辑。
今天,彻底让她开眼了。
一桌子的体面人,宋氏又是大户人家。
自然各自落座,都隐而不发。
在座的全是长辈,各自领域的佼佼者,都经历过大场面,谈笑风生。
宋厌默默坐着,手冰凉冰凉的,心也跳得厉害。
她头顶悬着一把刀。
夏夏加宋家人。
简直是王炸。
她有点委屈了。
她的幸福……真的会来吗?
她真的能嫁给她心爱的男人吗?
手被一阵温暖紧致地包裹着。
她偏过头一看,男人稳重温和地一笑,在给向她传送安全感。
她也报之幸福的笑意。
她的傅程训真好,那么那么好。
双方提到聘礼的问题。
宋厌和夏夏都没开口呢,就听宋知珉浅笑着说:
“听夏姨的意思,傅夫人要给厌厌出嫁妆,这怎么好意思?”
宋厌看向夏夏。
这是昨天程筝跟夏夏说的。
也就是说,昨天她去单位处理案子,夏夏跟宋氏母子见面了。
夏姨?
呵……宋知珉在他自己母亲面前竟然叫得出口。
她目光中带着质问。
夏夏故意没看她。
“厌厌的嫁妆,由我们宋家出,一定会与傅家的地位匹及。”
宋厌刚要出声,就被夏夏紧张地在桌下踢了脚。
“至于聘礼……我们宋家其他的都不要,只要傅总石油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百分之二十五?又涨了?
宋厌咬牙。
“不用。”
她一道冷声,桌上诡异的氛围被彻底撕开个口子,安静下来。
只听宋知珉笑意不减,柔声对宋厌说:
“厌厌,以后我们家跟傅家结亲,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相互帮衬,傅氏和宋氏也已经合作二十年了。是吧,傅总?”
宋厌见宋知珉一个小辈,敢在这么多人、特别是还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这样逼傅砚洲开口答应给股份的事。
她隔着半张桌子,直视他,冷笑道:
“嫁妆不用,股份也没有。你们不请自来,也挺让人为难的,宋家是大户人家,若有自知之明,现在就应该离开。”
宋夫人淡淡道:
“厌厌,这里有你母亲、有我、有你哥哥。我们特意来替你把关,你不用插嘴。”
傅程懿忍不住呛道:
“宋厌才是这里的主角,什么叫插嘴呀?宋厌说得没错,是你们不请自来!”
宋母看看傅砚洲,又看看程筝,见他们都没有要管教孩子的意思。
她佯叹道:
“我们家少恭走得早,留下两个孩子,我不管谁管?是吧,傅夫人?”
程正当然站在宋厌这边: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吧。宋夫人,难不成你觉得,我和傅家会怠慢厌厌?”
宋夫人脸色微微一冷。
有眼色的已经无声地离席了。
只剩下傅谦、傅砚洲一家、宋厌母女、和宋氏母子。
宋知珉劝道:
“厌厌,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宋家的血脉,哥会永远站在你背后……”
“捅我一刀?再说了,你是谁哥啊?”
“厌厌,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要不要你来验验DNA?”
“我们警队有条狗跟你挺像的,你跟它验验DNA呗?”
“厌厌!”
夏夏这时突然开口了!
“验什么DNA?你是宋家的女儿,是我,跟宋少恭的女儿。”
她说着,睨向宋母。
果然,她脸色更加僵冷几分。
宋厌沉声唤道:
“妈!”
这时,程筝为了顾全宋厌的面子,提醒夏夏不要再说这些前尘往事。
这一下子触痛夏夏的某根神经,讽刺道:
“怎么?那些事,不提就没发生吗?宋厌不是宋少恭的孩子,难道还是傅家的孩子?”
她脑子一热,把这么多年的不甘,用这一句话全都是表达出来了!
程筝也生出火气,觉得这个女人真的不可理喻。
“妈,你说什么呢!”
宋厌气得一下子站起来!
这时,包厢内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傅砚洲的椅子摩擦地面,他高大黑沉的躯体也瞬间拔起!
他指着夏夏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女人,嗓音冷酷,一字一句道:
“我允许你的女儿嫁进傅家,是看在我妻子、我儿子的份上,不然你觉得我会看上你这种卑劣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你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恩将仇报、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你觉得你是受害者?你觉得你很无辜?还是很光荣?嗯?不知羞耻罢了!”
“如果你再不识好歹、从中作梗、贪得无厌!”
他的声音越发冷厉,也是杀鸡儆猴,说给宋氏母子说的!
“这门亲,不必结了。你的女儿,骨子里终究会跟你一样!”
傅砚洲一番话,是忍了许久的爆发!
把宋氏母子说得面色青红。
夏夏也睁大眼,傻掉了,羞愤难当!
宋厌站得僵硬,脸色苍白。
傅程训在她身边揽着颤抖的她,心疼极了。
“爸!”
“别叫我爸!你什么破眼光!没出息的东西!”
咚咚!
一家之主傅谦敲了两下桌子。
“你们这些当父母的,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吗?你们一个个,年岁也不小了,问问自己配当父母吗?”
傅谦发话,没有人敢造次。
宋氏母子起身告别后,离开了。
程筝死死压住傅砚洲的胳膊,不让他再说伤害阿训和厌厌的话。
傅砚洲烦躁地走到窗前,幸好今天没扎领带。
程筝走过去让傅程训先把宋厌和夏夏送回家。
夏夏一下子像疯了般推开程筝,反手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啪!
“都是你害了我!我这辈子都是被你给毁了!”
“妈!”
“妈!
“妈!”
三道此起彼伏的唤声!
宋厌用力去拉夏夏。
傅程懿去扶跌倒在地上的程筝。
傅程训一把推开宋厌和夏夏,也去扶程筝!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傅砚洲听见动静,攸地转身!
他面色错愕,转为震怒,大步走过去狠狠甩了在宋厌怀里的夏夏一个耳光!
啪!
强烈的掌风令宋厌母女瞬间倒在地上!
傅砚洲把程筝扶进怀里,咬牙对傅程训说:
“你母亲一直有胃病,半年前查出有癌变的风险。胃是情绪器官,你找这么个女人生的女儿,以羞辱你母亲为乐、永远不知感恩……”
程筝的嘴角都出血了,她扯傅砚洲的袖子:
“别说了!”
“你娶了她,你能保证她母亲不再变本加厉地挑事?你能保证,比起心疼她自己的母亲,她会更心疼你母亲?”
“砚洲,不要说这些话。”傅谦也阻止。
傅砚洲却一刻都未停:
“到时候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母亲只有受气的份!你想害死你母亲吗!”
傅程训抿着唇,眼睛都红了。
“爸,我求你,她……她跟她妈不一样。”
这时,宋厌破碎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她跪在程筝和傅砚洲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嫁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