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了申时,便有黄之屹遣来的马车前来接林尽染去郡守府。
“姑爷,就算是不带上侍卫,申越也得陪着去啊。否则···”
申越听闻林尽染连随行人员一个都不带,顿时慌忙地劝道,“可万一真出了意外,申越如何能向小姐交代。”
林尽染轻轻一笑,拍了拍申越的胳膊,淡淡道,“不过是去用个饭,如此大张旗鼓的,还以为是我要将郡守府给拆了。再说,我这个监察御史的身份,他还能谋害我不成?”
“随行侍卫可以不去,但申越是定要跟去的。若是真有个差池,申越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担待不起。”
见申越如此倔的模样,林尽染也不禁莞尔,只得说道,“我倒还有另外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申越有些疑惑,拱手说道,“姑爷尽管吩咐。”
说着林尽染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并郑重的交代道,“这纸上誊写了要采买的物什,这两日你去帮我买来。”
又拿出了一些金银塞到申越手中,“这是采买所需的银钱,若是不够再来我这儿取。”
“可···”申越收下后,皱着眉头,接着说道,“姑爷安排,申越自当尽心办妥。但若是不急,今日夜宴,申越还是得随姑爷同去。”
“那还有一事便是要你立马去办的。你去一趟云水谣,将元瑶姑娘接到驿馆来。”
“可···”申越有些为难之色。
“你且宽心,今日定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申越听从姑爷的吩咐。”见林尽染态度之坚决,申越只好作罢,便出了驿馆往云水谣而去。
林尽染自是知晓今日这顿夜宴名为接风洗尘,恐怕更是有试探之意。若是申越在旁,依他的聪慧,黄之屹等人定然不敢显露太多意图,如此便只能支开申越,独自应对。
“林御史,请。”
进了郡守府,应是府中的管家,引着林尽染进了正堂。
此刻黄之屹应当是与几位官吏谈论公事,见林尽染进来,连忙起身,拱手行礼,赔笑着说道,“林御史,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郡守言重了,既还在公干,林某不若先去院子里闲逛?”林尽染回敬一礼后,便说着要去院中。
闻言,黄之屹自然是不肯如此怠慢的,便轻摆了摆手,示意可以退下。
林尽染见状便说道,“既然诸位都是江宁县的柱石,林某也想结识一番。”
黄之屹听林尽染如此说,便笑盈盈地顺着说道,“那管家便多添几副碗筷,诸位同僚便一起留下用饭吧。”
又转而向管家问道,“席面可安排妥当了?”
“已备妥。”
黄之屹便邀着林尽染入席,“江宁虽说也算是富庶之地,但向来民风淳朴,勤俭节约,且我等又是为大楚略尽绵力之人,说来也算是一家子。故而黄某斗胆安排,今日便不分席而食,还请林御史切莫怪罪。”
林尽染淡淡一笑,“郡守的清廉之风委实让人敬佩。皆是为陛下分忧,不分你我。”
“请。”
众人依次而坐。
桌上的几乎都是年长林尽染二十岁的,最年轻的那位看起来也有不惑之年,可除了介绍一轮后,几乎皆是黄之屹在说话,那些个官员诸如通守、郡丞、县令等人物,只是一旁陪酒,也未曾再多说几句,倒是显得像来蹭饭的。
席面刚开始,便有丝竹管弦之音缓缓响起,听着倒还有些熟悉,似是长安的曲子。不过通常这些宴席皆会有乐舞相伴,倒也不曾想这郡守府还能有这等会演奏长安曲子的乐伎。
“倒是真托了林御史的福。”黄之屹敬了一杯酒,有些羡慕道,“这些个乐伎往常,黄某可都是请不来的。”
林尽染闻言,显然被引起了兴趣,问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林御史的大作,又有谁不知呢,《洛神赋》、《青玉案元夕》、《咏梅》,江南哪怕是个稚童都能背出林御史的诗作。千金阁的姑娘们听闻林御史要来黄某府中作客,便是争着抢着要来献上一曲。想着林御史既是长安人,黄某便擅自做主选了会弹奏长安曲调的清漪姑娘前来,也好聊解林御史的思乡之苦。”
林尽染自然是抓住了黄之屹的这番话的重点,表面说的是诗才声名在外,能引得千金阁的姑娘都争先来为其献曲,实际也是将重点放在后头,聊解思乡之苦,不过出来一个多月,也还未到思乡之苦的程度,实际便有些隐晦地要问,是来江南做什么的。
当然还有一层便是知晓林尽染与清漪姑娘见过,若是对她有意思,倒是可以有一番安排。林尽染自然未曾往这处想。
听罢,林尽染便举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郡守思虑周全,林某感激万分。不过郡守可莫要对林某过分照顾。”
“世间哪有主家怠慢了客人的道理。”
林尽染微微摇了摇头,有些玩笑道,“江南本就如人间仙境一般,若是郡守对林某太过照顾,林某只怕都不舍得回长安去,这让我那妻子可如何是好?”
闻言,黄之屹仰首大笑,不过听林尽染说来也算是稍稍放心了些,暗暗思忖,这林御史想来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毕竟上柱国的女儿确实还在长安。这段时日便稍稍照顾着些,送走这座大佛便是了。
“如此说来,那更该好好照顾些林御史才对,好让尊夫人放心些。何况林御史早前提出科考,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若是黄某怠慢了林御史,岂不是遭天下学子唾弃。”
“不过眼下确实有件事需要黄郡守照拂一二。”林尽染既听郡守说起了,那便顺带把从商一事给带出来。
黄之屹也未曾想这林尽染这会儿便是要提出些请求,便含笑问道,“哦?林御史且说来听听。”
林尽染叹了口气,有些讪讪道,“说来也算是丑闻,林某在长安时惹了风流债。这不,让揽月楼的姑娘一路随着林某下了江南。林某不过是个八品官,路上的盘缠只有那么多,毕竟还有这么多兄弟要吃喝。因此特意临行前跟陛下求了旨,许林某能在江南做些小生意贴补家用。林某既不方便出面,便只能让那未过门的小妾来操持这些小买卖,看郡守能否行个方便?”
这也算是林尽染毫不避讳了,一郡之首莫非还不知道自己带了个女子来了江宁嘛,还不如将此事先捅出来。这元瑶姑娘老是算计自己,这会儿拿她出来做个挡箭牌倒也不错。
“原来如此。既是得了陛下的允可,自然是可以,黄某让郑县令随时听候林御史的差遣。”
若是这件事,倒也好办。毕竟按楚律,这林御史即便不用请旨都可让小妾去做些小买卖,更何况还是个未过门的小妾,这都已经算不上是家眷了。
黄之屹接着说道,“依律法,这也算不上什么忙。既是要照拂一二,那市易税便减两成,其他杂税免了吧,郑县令,顺便再给林御史找间地段好点儿的铺子。”
还未等林尽染开口,这郑金昭便立刻回道,“是,郑某明日便着手办。”
“那如此,便辛苦郑县令,也多谢黄郡守。”林尽染拱手谢道,不过心中暗暗想到,这郡守减免赋税其实也无用,账目清晰,回到长安后也还是要将账本交到楚帝的手里再核算一遍,届时只需将漏交的税补上便是了。这黄郡守即便是借此间接行贿,这么算下来不过是徒劳,甚至还可以反告一个贿赂之罪。
见林尽染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黄之屹的心情也是大好,心中暗道,爱财、爱权、爱美人,这种人只要占了一样便好拿捏,如此看来这林御史毕竟还是年轻。
此时便邀着林尽染再多喝几杯,直至酩酊大醉后,方才放了林尽染回了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