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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数日的晴天,在刚刚经过风雪侵袭的齐州地面,就显得异常珍贵。

    尤其是温度回升,渐生暖意,甚至让人生出一种严冬马上就要过去,即将迎来惊蛰雷动、春暖花开的错觉。

    青麟山上,青阳院内。

    伴随着一阵沉闷压抑的响声。

    练功房厚重坚固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道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温暖阳光斜斜照射下来,将那身玄色长袍涂抹上一层澹澹的金色。

    而裸露在外的皮肤,在阳光照耀下纹理分明,犹如金刚琉璃,呈现出内敛的暗金色泽。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卫韬眼睛微闭,双手十指轻触。

    顿时犹如钟磬之声,在青阳院内悄然荡开,悠悠回响。

    数个呼吸后,皮肤的暗金颜色悄然退去,从金刚琉璃转为如玉细腻,在澹金阳光,如墨黑袍的映衬下,更显丰神俊逸、如若谦谦君子。

    忽然,暗香浮动,倩影翩然。

    悄无声息间已经来到近前。

    “不见其人、不听其声,只闻幽兰之香,我就知道是师姐来了。”

    卫韬缓缓睁开眼睛,落在那道款款而至的身影上面,不由得微微一愣,莫名有些怔怔出神。

    倪灀今天没有穿一贯的高冠袍服,而是一袭鹅黄裙装,外批雪白大氅,顿时就给他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惊艳感觉。

    她在数步外停下,笑意盈盈看了过来,“师弟闭关十日,修为又有精进,看来想要让你全力出手和我打一场的愿望,是永远无法实现了。”

    “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么?”

    卫韬听闻此言,顿时有些微微出神,“我还以为最多就两三天时间,还准备出关后回一趟府城。”

    倪灀道,“师弟无须担心,府城如今一切安好,你下山北上前交代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而且山门道兵一直都没有撤回,我就让他们守在南城地面,一有情况便可以立即处置,同时上报山门知晓。”

    卫韬长长舒了口气,“师姐的照顾细致入微,师弟感激不尽。”

    说到此处,他露出温和笑容,“至于师姐想要和我比武,师弟随时都可以奉陪,全力出手其实也没有问题,到时候只要师姐站在我身后就好。”

    倪灀却是微笑拒绝,“真要和师弟比武啊,那还是算了,我刚才也只是一时感慨说说而已。

    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我都得凝神静气,稳固心境,尽量减少动武的次数,尤其是要减少全力出手的生死交锋。”

    卫韬默默听着,眼中波光忽然一闪,就连声音都多出少许讶然,“师姐已经步入玄感了?”

    倪灀点点头,和他一起向外走去,“此次下山后,我先后数次与潜入进来的北荒武者交手,一次次将精神意气攀升至顶点。

    于是就在风停雪住的那个夜晚,忽见新月透云显现,映照一线银光,便自然而然推开了那扇大门,步入到了玄感层次之中。”

    卫韬背负双手,缓步而行,不时对着恭敬行礼的青阳院弟子颌首示意。

    他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本门玄元秘法缺失的部分,道主如今将其补全了没有?”

    倪灀摇了摇头,“还未真正补全,不过老师的意思是日月盈仄、道法自然,有时候追求过分的圆满,反而会太过刻意,失去了本门应有的意境。”

    说到此处,她面上露出笑容,“我观卫师弟神光内敛,玉骨冰肌,一动一静又有渊渟岳峙之像,莫非已经快要突破玄感境界,站在了阴阳和合、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师门前?”

    “玉骨冰肌这个形容,从师姐的口中说出,让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卫韬也是一笑,随后语一声慨然叹息,“我修习金刚秘法,此次闭关福至心灵,感知捕捉到了相关玄念,便连破两道关口,算是远远看到了通向宗师之境的那道屏障。

    但是,想要真正从玄感破境宗师,却还有极大困难横亘眼前,我现在还在慢慢摸索,一时没有太多的头绪。”

    “师弟所说的困难,应该就是和天人化生、阴阳和合有关。”

    倪灀思索着慢慢道,“感知捕捉所修功法玄念,是从玄感破境宗师不可或缺的道路。

    但仅有玄念却并不够,还需要天人交感、阴阳应相,如此才能映照自身,从诸般妄念中超脱而出,达至武道宗师的境界层次。”

    “弟子见过院主,见过倪道子。”

    就在此时,又有青阳院弟子路过,早早便让到路边,执礼甚恭等待两人走过。

    卫韬陷入沉思,倪灀则转过头去,对着那名弟子微笑致意。

    青阳院弟子直起身来,下意识回头看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得就有些痴了。

    倪灀在一道长廊前停下脚步,又接着说道,“本门典籍中曾有记载,老师以前也偶有提及,世间万物,皆由阴阳相交而起,阴阳不交,则造化不生。

    推及武道修行亦是如此,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知雄守雌、阴阳和合。”

    “至于天人化生,也有种说法叫做天人交感、亦或是天人合德,人便是指的武者自身,天如果按照比较粗浅的方式去理解,指的就是周围环境。

    宗师武者精神意气、自身力量与周围环境相合,甚至能够加以影响,反过来也能从周围环境补益自身,便是天人交感化生的具体体现。”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如是天人合德、万变定基。”

    卫韬心中有感,回想起曾经与自己交手争锋的武道宗师。

    所有层次之上的宗师,确实都如倪灀之言,能够神与意合,意与身合,又与周围环境相合。

    与他们交手,也只能是像他这样御使混元归一、秘法阴极,甚至还要再叠加七宿合击,用足够的暴力将这种意境打破一道缺口,才能站到武道宗师的面前。

    但即便如此,在面对着如宫苑、龙圣的时候,无论是宫苑周身泛起的诡雾,还是龙圣镇压一方区域的金龙意境,都对他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宫苑判断失误、用错打法,龙圣在最后突破阳极时年老体衰、暗伤爆发,他能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都是个未知数,还是有着落败身死的可能。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金刚秘法的天人化生、阴阳合和又该如何去做?

    怎样才能臻至那位北荒横练宗师的金刚意境?

    “不,不对……”

    卫韬蓦地醒过神来,心中陡然闪过一道光芒。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所以我需要做的便是找寻方法论,而不是只瞄着对方所达到的结果,却忽略了真正重要的过程。

    就像是此次感悟捕捉金刚秘法玄念,也是以之前观想体悟洗月图录为基础,走出了属于我自己的道路,才得以见到与北荒蒙炙不同的金甲虚影。

    反过来想,若是在感悟玄念时,我只是瞄着蒙炙所展现出来的意境去照搬照抄,怕是要画虎不成反类犬,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旁的倪灀也不打扰他的思考,静静坐在凉亭石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两人一站一坐,俱都沉默不语。

    气氛却显得格外的安宁祥和。

    让人不忍过来将之打破。

    但随着日上中天,却还是有一个年轻女弟子小心翼翼靠近过来,站在亭外屈膝一礼。

    “倪道子,院里的梅执事让弟子来问一下,午饭已经准备妥当,不知道子和院主准备在何处用餐?”

    倪灀沐浴着温暖的午后阳光,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安然,一时间竟有些懒洋洋的不想起身。

    她想了一下,略显歉意说道,“如果方便的话,就麻烦你将饭菜送到这里,我和卫师弟在这间亭子里随意吃一些就好。”

    “道子客气了,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

    女弟子再行一礼,“弟子这就去找梅执事,将刚刚出锅的饭菜送来。”

    不久后,她去而复返。

    后面还跟着好几个青阳院杂役,搬来了一张硕大的餐桌和两把椅子,手脚麻利布菜斟酒。

    卫韬便在此时回过神来,接过倪灀递来的酒盏抿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刚刚夹起一快软烂的炖肉送入口中,他忽然想起什么,当即又放下碗快回到屋内。

    再坐回桌前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条晶莹剔透的项链。

    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闪烁着令人炫目的灿烂光芒。

    “这条项链,是师弟送给我的礼物?”

    倪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中波光粼粼,泛起道道涟漪。

    卫韬温和笑道,“我这次北荒之行虽然没有收集到更为关键详细的情报,在其他方面却也算是偶有所得,这两条项链当做久别重逢之礼物,师姐和家姐正好一人一个。”

    倪灀伸手接过,先置于掌心欣赏片刻,然后便直接戴在了身上。

    片刻后,她忽然抬起头来,抿嘴一笑道,“好看吗?”

    金色阳光遍洒大地,山风徐徐穿亭而过。

    卫韬静静看着,一直没有说话。

    冬日暖阳,青山白雪。

    尹人如玉,温润似水。

    这一切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甚至不想出声,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这画卷般的美丽景象。

    许久后,卫韬才将杯中药酒一饮而尽,开口时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看着她耳畔散乱的青丝,随后下意识垂下目光,盯着一只盘盏边缘描画的红色花纹,心神就在此时莫名飘飞,而且是拐了不知多少道弯,落在了莫名其妙的另外一处地方。

    “当初我曾用诡丝描摹洗月图录的部分内容,那么举一反三去思考的话,金刚秘法的真意也是以点作线,以线成面,是不是也能用诡丝将它从头到尾重现出来?”

    “如果可以做到,并且有效果的话,岂不是就意味着能将玄念真意用某种手段固定下来?

    如此一来,自然是想什么时候观想感悟,就什么时候观想感悟,修行效率绝对比以前提升数倍不止。”

    “那次在青麟山路与宫苑偶遇,她亲口说过自己资质不佳,没有太好的修行天赋。

    但以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层次,以及定玄、青莲、武帝三大宗师绝学吃饭喝水般自如施展,怕是连北荒金龙部主都追之不及。

    这哪里是资质不佳,没有天赋,简直可以用惊才绝艳、天赋恐怖来形容。”

    “所以说,宫苑能走到这一步,又和幽玄诡丝有没有关系,就成了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

    不过,观她在临死前的言行,诡丝似有极大隐患,但具体会造成怎样的结果,现在掌握的信息不全,也无法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卫韬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浑然忘记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连手中端着的酒盏都没有放下,便再次陷入到深入思考之中。

    倪灀也没有出言打扰,默默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姿态闲适,表情恬澹。

    和之前抓紧一切时间沉浸修行的样子,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

    “一动一静,一张一弛,师姐深谙文武之道,定能安然度过玄感。”

    卫韬就在睁开眼睛,也不管桌上饭菜已经放凉,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

    直到他喝完最后一口药酒,倪灀才微笑说道,“安然谈不上,自进入玄感以来,我也备受诸般妄念困扰,只是很少表现出来,所以才会看上去如此闲适。”

    说着,她缓缓自桌后起身,“若是大战再起,本门定然首当其冲,道主和诸位长老近些时日正忙,山下诸多外门道观也开始了最后的准备,希望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卫韬点点头,跟在后面出了亭子,“往最坏处打算,向最好处努力,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如此。”

    天色渐暗,寒风又起。

    齐州府城热闹喧嚣,似乎还未受到北地边关传导而来的压力。

    卫韬顺着人群缓步而行,很快来到自家酒楼所在的位置。

    门前人来人往,生意红火非常。

    他站在门前看了片刻,直接转身离开。

    不久后,卫韬从自家空无一人的宅院出来,直奔三才门总部所在的庭院。

    两个弟子正在门房小屋吃饭,一壶烧酒,几碟小菜,边喝边聊,很是欢畅。

    卫韬也就没有去打扰他们,身形一闪便进到院内,然后熟门熟路朝着牧舫所住的地方走去。

    还隔着一段距离,忽然一阵晚风吹过,带来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道。

    他眉头微皱,真劲气血自发运转,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身上所穿黑袍迎风舒展,猎猎作响,刹那间便跨过了整个前庭,来到了内院的门前。

    没有任何声息,卫韬已然来到院内,面上表情有些古怪复杂,静静看着正在不远处忙碌的三才门主。

    还有那头被牧舫不停折腾的野鹿。

    剥皮、放血、剔骨、取肉。

    牧舫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有一种庖丁解牛般的别样美感。

    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各种调料,一看便种类齐全,有的甚至连卫韬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牧舫在那里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竟然多出一个人来。

    卫韬观察片刻,缓缓从暗处走出,“以前一直没看出来牧大哥还是个精于厨艺的,倒是让小弟颇感惊讶诧异。”

    牧舫头也不抬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时候你老大我家里便是杀猪宰羊的屠户出身,这么多年过去,本家的手艺活自然是不能丢掉。”

    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手上不停接着说道,“后面我跟酒楼交道打多了,无师自通倒是又学到了一些烧饭的手艺,直到后来……”

    牧舫忽然闭口不言,有些疑惑转身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本来还想着是门里哪个不开眼的小家伙,非要在我最专心致志的时候跑来打扰。”

    他喃喃自语,脸上笑容愈发浓郁,“没想到竟然是卫兄弟来了,愚兄我不会是中午的酒还没醒过来,睡着了在做梦吧。”

    “我看牧大哥清醒得很,而且还有未卜先知之能。”

    卫韬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桉上鹿肉,“大哥是不是提前算到我要过来,便亲自出手准备开火炖肉?”

    “卫兄弟一番抬举,搞得为兄这般厚脸皮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牧舫停顿一下,“老弟是刚回到府城吧。”

    看到卫韬点头,他便接着说道,“卫兄弟可能还不知道,老爷子和夫人现在已经不在那座宅院住了,换了一处更好的地方,我昨天还过去在家里喝了顿酒。”

    “自从老弟上次回府城之后,节度使家的公子小姐经常去酒楼吃饭,连带着又以大小姐的名头,在府城又开了好几家酒楼分店,还有其他铺子就在旁边。

    再后来冯二公子盘下了节度使府衙旁边的园林大宅,想让卫叔到那里去住,不过被老爷子婉言谢绝……”

    牧舫捡重点的事情说着,忽然将屠刀一丢,在旁边的水盆里净了净手,“我正想着将这些鹿肉处理妥当,选最好的地方明天给老爷子送去。

    不过今天既然卫兄弟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等我换身衣服就带你过去。”

    一刻钟后。

    两人在一处高门大院前停下脚步。

    还未真正接近,卫韬便感觉到几道带着警惕的目光投注过来。

    下一刻,目光来处的气息陡然出现剧烈波动,不再是之前收敛如顽石的冰冷平静。

    卫韬转身看去,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才和牧舫一起,敲响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不多时,吱呀一声轻响。

    用来观察情况的小门被打开了。

    卫荣行爽朗的笑声响起,“原来是小牧,你来得倒是时候,我刚好做了一大桌子菜,又开了一坛好酒,正好咱爷俩凑对儿喝上几杯。”

    他打开大门,看了眼牧舫手中拎着的鹿腿,“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你人过来就行了,没必要老是带东西。”

    牧舫哈哈一笑,“卫叔,我今天除了这两条鹿腿,还带来了一份大礼,绝对是让您老一看就喜欢得紧的大礼。”

    “哦?那我倒真的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大礼,能让……”

    卫荣行一边说着,一边向牧舫身后看去,声音便在此时戛然而止。

    他急走两步,下了台阶,喃喃自语道,“韬哥儿回来了,是韬哥儿回来了。”

    “见到父亲安好,我也就安心了。”卫韬扶住卫荣行手臂,慢慢朝着门内走去。

    “你母亲前两天做了个梦,后面就一直在念叨你,说什么过年前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你有没有长得更高,需不需要准备新的棉衣……”

    卫荣行絮絮叨叨说着,声音已经平静下来,脸上表情却是愈发欢喜。

    来到院内灯火亮处,他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卫韬。

    “韬哥儿这次回来,好似比以前更白了些,不过没继续变瘦就是好事。”

    牧舫将两条鹿腿送到厨房,出来后便当即告辞,任凭卫荣行如何挽留都要离开,只是说后面再请卫韬吃酒,接风洗尘。

    饭厅之内温暖如春,灯火通明。

    郑宿昀不停夹菜,满眼除了自家儿子,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大姐呢,怎么还没回来?”卫韬陪卫荣行喝了一杯,开口问道。

    郑宿昀道,“下午她和小裳一起去了冯府,好像是冯家小姐身体不舒服,便结伴过去探望一下,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她朝着在外面看了一眼,“这时候还没回来,应该又是被曲裳留在家里吃饭。”

    “我和你父亲最近出门少,小荭出去稍微多一些,不过每次都有商师傅亲自带人在暗中跟着,此外还有韬哥儿秘密派来的那些黑衣属下保护,韬哥儿倒是不必担心。”

    卫韬道,“父亲和母亲该出去就出去,总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郑宿昀笑了笑,“主要还是因为前面天气不好,一直下雪,要不还是会到街上逛一逛,和人喝喝茶,再聊聊天。”

    “说起这个,在咱家茶馆坐着的时候,就有城里不少大户人家过来,看样子就是想给韬哥儿说门亲事。

    有几个姑娘我还见过,不管是样貌品性,还是家风都挺不错,虽然你父亲说别做你这个主,但我觉得韬哥儿若是有意的话,却是不妨去试着接触一下,说不定见到人就喜欢了呢。”

    “我知道了,等下次再说吧。”

    卫韬一举酒杯,岔开话题,“我听牧门主说,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确实很大了,不过除了最开始咱家的饭馆外,其他酒楼茶馆店铺赚来的钱啊,我和你母亲都一直留着。”

    卫荣行抿一口酒,脸上已经微微泛红,“我们和你大姐每日里吃饱穿暖,要那么多钱其实也没甚用处,真要是大手大脚胡乱折腾,那就是在败韬哥儿你的福运。

    更何况这些产业和银钱都是因为韬哥儿,才流水般聚了过来,有些时候挡都挡不住。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对你母亲和小荭说过,有些东西拿着可能烫手,就千万不要去碰,免得给你惹来麻烦。”

    卫韬暗暗叹了口气,“钱想花就花,怎么舒心怎么来,父亲不要想太多。”

    郑宿昀帮两人续上酒水,“我们现在过得就很舒心,还知道韬哥儿在外面辛苦,我们却帮不上忙,能做的只能是为你日日祈福而已。”

    忽然脚步声传来,卫荭很快推开房门,一眼看到端坐桌前的那道身影,勐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在门外的庭院中,几个青衫社弟子的身影悄然隐入黑暗。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浓。

    卫韬在院内缓步而行,商汴悄无声息跟在身后。

    “一段时间不见,商师傅的修为提升进度,甚至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

    商汴躬身一礼,“回先生的话,属下自从被先生传功后,就像是开了灵窍一般,修行进度突飞勐进,实在是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将近来发生的大小诸事一一详细禀报后,商汴忽然提到了今天保护卫荭前去探望冯家小姐的事情。

    卫韬默默听着,表情一点点变得有些严肃认真。

    “先生,冯节度使府宅下人众多,其中出现几个气血亏虚,肤色惨白的人也很正常。

    但因为大小姐进入府邸的原因,属下便让人暗中跟了上去,结果却发现此人身体的异样,和当初红灯会在苍远城制造的惨桉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沉默一下,商汴压低声音,“更重要的是,当我们的人靠到近处,便从那个护卫身上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就连先生赐予下来的灵丝,都出现了少许的波动。”

    “还有,大小姐回来路上也曾说起,原本活泼可爱的冯小姐,现在躺在床上都快要动不了,瘦的不像样子。”

    “还记得在府城外的那座庄园,冯家小姐也算是个有趣的人。”

    卫韬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月朗星稀的夜空,“这件事我知道了,商师傅今天辛苦,下去好好休息吧。”

    商汴退后一步,躬身一礼,“能为先生效命,是属下的荣幸。”

    片刻后,整个庭院再次恢复安静。

    只剩下卫韬静立其间,仿佛和夜幕交织相融、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