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到张荣曜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就这短短两个多月,他居然老了那么多。
从前的张荣曜虽然也已年过四十,但老当益壮,意气风发。
即便扬州出现了瘟疫,他也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现在倒好,他两鬓居然生出白发来了,脸上也多添了好几道皱纹。
最让宁绮萝震惊的是,张荣曜眼底一片青黑,看样子应该好多天都没睡个安生觉了。
宁绮萝赶忙下了马车,和墨景和一起朝着张荣曜走过去。
不等宁绮萝说话,墨景和便已经把张荣曜扶起来了。
“张大人无需这般客气,快请起。”
“王爷,你们可算来了……”
张荣曜看看墨景和,再看看旁边的宁绮萝,心中酸涩不已。
宁绮萝鼻头也酸酸的。
“张大人,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扬州,实在不容易。”
“现在王爷来了,您也该好好休息了。”
张荣曜明显还有话要说,但这里是知府门口,生怕传出去不好,只能先回大堂。
张荣曜派人送了茶水和点心来,宁绮萝和墨景和却都没有心思。
这一路走过来,他们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惨剧,心里都很沉重。
“王爷,您可算来了,可算来了……”
张荣曜抬起袖子擦擦眼泪。
等他冷静下来了,这才发现宁绮萝已经换回女儿装了。
有墨景和在这,张荣曜不方便问,宁绮萝也不好说什么,只朝他点点头。
他恢复女儿身的事太过复杂,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
现在他们该聊瘟疫的事,别的只能以后再说了。
墨景和的脸色也很沉重,但也没忘记正事。
“张大人,如今扬州城是什么情形,还剩下多少百姓?目前藏在哪里。”
张荣曜叹了口气,跟墨景和细细说来。
在瘟疫这件事上,张荣曜已经仁至义尽了。
换做是谁,都不能说他一句不好。
一开始扬州出现瘟疫时,张荣曜就很紧张。
因为在他幼年时曾经历过一场瘟疫,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瘟疫有多可怕。
那场瘟疫他失去了爹娘,也失去了爷爷奶奶,只剩下两个哥哥彼此相依为命。
好在后来张荣曜被叔叔收养,这才有钱读书,考取功名。
而这次扬州出事后,张荣曜第一时间就采取措施。
关在家里的关家里,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也不再让百姓出来吆喝卖东西。
但这些百姓不了解瘟疫的厉害,再加上荆州那边出了瘟疫,距离扬州足足有千里之遥,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传过来呢?
因此,很多人都不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瘟疫越来越严重,四处蔓延,大家才知道严重性,一个个躲在家里不敢再出门。
可惜为时已晚。
张荣曜说到这,眼里再次蓄满泪水。
“我虽然按照老法子每日取了石灰和食醋到处挥洒,可惜效果并不好。”
“眼看百姓一个个得病死去,我真是心如刀绞,偏生又做不了什么。”
宁绮萝想出言安慰张荣曜,但刚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张荣曜是真的尽力而为了。
而且宁绮萝相信,若能救得了扬州百姓,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怕就怕自己想做却没有机会,更救不了众生。
“再后来的事情王爷也知道了。”
张荣曜擦擦眼泪,继续道:“二皇子来了之后,我本以为扬州城有救了,可没想到……”
说到这,他愤愤咬牙,“二皇子几乎不干正事,更不管百姓死活,他来与不来都一样!”
“不,他来了我还得管他口吃喝,还得搜罗民间美女给他送去,简直是玩物丧志!”
“若这样也就罢了,皇上问起扬州事,他居然还撒谎,并让我跟他一起圆谎!”
“王爷,您说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别说张荣曜了,就连宁绮萝听着也很生气。
知道墨祈云荒唐,但也没想到他会荒唐到这种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话题不知不觉被岔开了,张荣曜又迅速拉回来,继续聊之后的事情。
自墨祈云走后,张荣曜明白了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
要想拯救扬州的百姓,还是得自己来。
他散尽家财,耗尽全力救治百姓,可惜背水车薪,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感染者,层出不穷。
这才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张荣曜整个人都老了十几岁,面容更是沧桑的不行。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那现在扬州城是什么光景。”
宁绮萝把前因后果都听清楚了,但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
“这瘟疫肆虐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就止不住呢,难不成还能源源不断的传播进来,这未免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张荣曜点点头,“那些确定没染病的,我都把他们关在家里隔离了,又设了棚子和临时住所供他们躲避。”
“而那些染了病的……”
张荣曜面色一苦,叹息不止。
“那些染了病的,我生怕他们传给别人,便按照轻重之分将他们关在医馆中。”
“生怕他们跑出去,我还派了不少人在那把守。”
宁绮萝明白了,张荣曜采取的措施和他们当初在扬州荆州所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之所以把染了病的人放在医馆,一来是集中起来好打理,二来,医馆房间很多。
毕竟平时医馆里也会有很多病人,总不至于放在一处治疗,自然是要隔开的。
几个大的医馆少说也有上百个房间,每个房间里还有好几张小床。
如此一来,便能装下不少人。
“除此之外,我还多盖了几个医馆。”
张荣曜啧了一声,“只可惜那些房子都是临时建起来的,虽然能装下很多人,但并不牢固,我也在想,若其他人也染了瘟疫到底该如何安置。”
“幸好王爷来了,王爷,您可算来了啊!”
他老泪纵横,哭的不能自己。
宁绮萝看着,着实心酸的不行。
可怜张荣曜一把年纪还在为百姓的事这样奔走,实在不忍心。
而现在他们来了,局势也该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