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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高止山脉,齐国人将其称之为伏牛山,是印度德干高原的西缘山脉,呈南北走向,大体与西海岸平行,纵贯一千二百多公里。

    该山脉为断崖,西坡陡立,多深切山溪。西临海岸平原,地势陡峻,且当季风之冲,降水丰茂,森林密布,靠近南部的地区有大片热带雨林。

    不过,印度的山脉既不像神州大陆那般雄峻高大,也不像汉州大陆那般低矮平缓,海拔高度在一千米到一千五百米。而且,伏牛山并不是连绵不断的险山峻岭,有许多低矮平缓的山口,为东西间往来的重要交通孔道。

    1738年3月10日,一支绵延数里的队伍穿行在一处山谷之中,他们的人数有四千余,驮马车辆数百,还有近三十余辆炮车,马拉人推,极为艰难地行进着。

    “他娘的,还有多久才走出这片山区?”齐印军第八混成团第四营营长、御武校尉(上尉)曹廷禄取出水壶,狠狠灌了一口,看着前面蜿蜒起伏的山岭,不由觉得心烦意燥起来。

    “回长官,应该还有一天时间。”他的勤务兵阿什克·库鲁尼扬立即应道。

    “老子用你来说!”曹廷禄瞪了他一眼,吓得对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咱们大老远地绕了这么一圈,又是坐船,又是坐火车,到了这山里,还得甩开大脚丫子翻山越岭。别到时候,让马拉塔人给堵在山口,那才叫人憋屈!”

    “……嗯,就算没被马拉塔人堵在山里,万一被他们掀了老巢,占了广卫,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嘿,还别说,要是马拉塔人占了上海,我们反过来又夺了他们的王城贾尔纳,这该咋算呢?……得嘞,我们这是完成了一次换家行动呀!哎,阿什克,你倒是出个声呀!……真是两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说说,我咋挑了你这么一个呆子来做勤务兵!”

    阿什克·库鲁尼扬听到自己的长官先是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接着又呵斥他,表情甚是纠结,苦着一张脸,万分无奈地看着他。

    长官,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嘛!

    曹廷禄出生于奉元(今印度钦奈市,又名马德拉斯),家里没什么军事传统,父亲是商人,母亲是当地一名土着官员的女儿。

    尽管是出生于印度,但华夏血脉在体内流动,让他一直坚信自己就是一名真正的齐国人。他父亲死时,他才十六岁,长兄继承了整个家业。

    对于他们这类家庭的幼子来说,传统的选择是经商、参军,或者去地方殖民政府谋职。

    于是,中学毕业后,曹廷禄报考了安丰陆军学院——为了整训数量庞大的土着仆从军和科钦王国军队,提高军官的专业水平,陆军于绍宁十年(1696年)创办该学院。

    经过两年的系统学习、一年的军中实践,他如愿成为一名齐印军的初级军官。

    在军中厮混了八年,参加了无数场战斗,积功升至御武校尉,掌一营之权,距离爬到中阶军官的位置仅咫尺之遥。

    对于战争,曹廷禄并不排斥,反而极度渴望,可以籍此获得累累战功,使自己得以出人头地。

    而且,在印度地区参与各种战事,依托齐国强大的国力和先进的武器,几乎每场战争,基本上就是单边倒的局面,轻松碾压对手,很少会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虽然,每战临阵时,皆为他们所属的齐印军仆从部队带头冲锋陷阵,但也没多大的危险性。因为,敌人很少会在齐国炮兵的猛烈轰击下还能保持完整队列,他们需要做的不过是阵前放上几轮排枪,然后便端着刺刀发起冲锋,将敌军击溃。

    剩下的工作无非就是清理战场,收容俘虏,接收敌方阵地或者占领城市。

    此次,广卫驻屯军在马拉塔人发起汹涌攻势的情势下,抽调齐国陆军第五混成团、骑兵第九团、齐印军第八混成团,兵力总数四千五百人,组成特遣支队,准备绕过马拉塔人的攻击阵线,突入其后方,对马拉塔腹地发起猛烈打击,以此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取得战场的主动权。

    据说,当时驻屯军司令部对这个作战计划只是稍稍争论了片刻,便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决定对马拉塔人来这么一记狠的,让他们长长记性。

    别以为我们齐国兵力空虚,就只能被动防御。在我们眼里,你们马拉塔人不过是一个“插标卖首耳”,岂能容你们一意猛攻?

    当攻击命令下达后,被抽调至特遣支队的官兵们无不群情振奋,战意高昂。

    攻入马拉塔人的腹地,在大肆破坏地方秩序,动摇对方统治基础的同时,他们将可以缴获更多的财物,从而充实自己干瘪的荷包。

    3月11日,特遣支队走出山区,进抵防御较为严密的城市纳西克。这里距离南徐(今达曼市)约一百一十公里,乃是马拉塔帝国西北军事重镇,更是此次马拉塔军队入侵广卫的北路后勤中心,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这座城市城墙高大雄厚,还驻有地方卫戍军四千余,若是以常规作战方式的话,需要大军围城,挖壕掘沟,缓缓图之。

    但是特遣支队指挥官李延良却不做任何犹豫,直接命令全军立即攻城。

    英勇的炮兵部队在步兵火枪攒射的掩护下,以不怕牺牲的精神,将数门55毫米陆军轻型炮推到了城门口附近,仅三轮炮击,便将厚实的城门轰开。

    齐印军第八混成团当即端着刺刀蜂拥冲入城中,将试图堵门的守军反推了回去。

    马拉塔人可能从未想过齐国人会有余力发起反击,而且还是绕过他们的攻击线,突然出现在纳西克城下。

    这些宛如民夫的地方卫戍部队在齐军攻入城中后,立时四散奔逃,扔下手中的武器,躲入民居,以逃避追杀。

    纳西克城在二十分钟后即告失陷,临近的几座堡垒和城镇也在随后两天内被逐一攻克。

    一位归附的马拉塔部落首领对此惊愕不已,私下里向自己的长子说,“这些齐国人的战斗力简直不可思议,而他们的将军也是个异常果敢勇毅的人。他们早上来到这座城下,看着城墙,推出火炮,在城头箭如雨发的情况下,短促而精准地轰开城门,歼灭了所有的守军,然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吃早饭。我不知道,我们马拉塔人用什么来抵挡住他们!”

    首战告捷极大鼓舞了全军的士气,特遣支队在洗劫了整个纳西克城后,放了一把大火,于四天后继续向东进发。

    3月19日,齐军进抵戈达瓦里河北岸重镇戈伯尔冈。

    火炮仅射击了一轮,炮手的校准工作尚未完成,守军便干脆利落地打开城门,宣布投降。

    无他,戈伯尔冈守军人数不足千人,而且皆为老弱的地方卫戍部队,在闻知前方的纳西克城被攻陷后,城里的大人物们早已裹着细软逃往后方的德瓦吉里(今印度奥兰加巴德)。

    在看到军容鼎盛的齐军杀来,被留下来守城的将领哪还有心思继续抵抗,在听到炮响后,直接就献城投降,以免遭到齐国人的屠戮。

    事实也是如此,他们的主动投降,使得齐军没有理由进行大规模的劫掠,只是简单地征收了一些“劳军费”,这在某种程度上挽救了阖城百姓的财富。

    在获得足够的物资补充后,齐军稍事休整两日,继续朝马拉塔腹地挺进。

    3月25日,大军逼近德瓦吉里。

    德瓦吉里位于戈达瓦里河上游河谷,在12-14世纪期间,曾为亚达瓦王朝的都城。

    1631年,该城被莫卧儿皇帝沙·贾汉占领后,成为帝国行政的重要中心。

    在奥朗则布时期,这里还是其攻略德干的重要基地、临时行宫所在。

    而得到齐军来袭的消息后,留守后方坐镇的马拉塔帝国首相萨拉姆·辛格已经从各地拼凑了三万余士兵,进驻该城,以阻击齐军的继续深入。

    当齐国军队列阵于城外时,马拉塔军也毫不示弱,鱼贯出城,三万余大军背靠城墙,与齐军遥遥对峙。

    马拉塔军除了两万余步兵外,还有大量骑兵和炮兵,应该是马拉塔人将后方能调集的兵力全部都抽调了过来。

    这支大军靠着厚实的城墙,前方是一条浅显的小河,步兵和炮兵在军阵中央,两翼是骑兵。

    这是一个相当稳固的部署,不易遭受突袭,而且前方的小河虽然处于冬春枯水期,但齐军要是迎面攻来,必然会极大迟滞他们的行动。

    可以看出,马拉塔人在经过法国人及其他欧洲国家的雇佣军官长期训练下,已然脱胎换骨,在面对火器化军队面前,知道如何排兵布阵,稳妥应对。

    此时,齐军阵列中所有的军官皆看向指挥官李延良,等待他的决断。从数量上来看,敌军是己方的近七倍,而且背靠坚城,拥有绝佳的地理优势。即使勉强击败当面之敌,对方也会退回城中,据垒坚守。

    可若是撤退,却也不是一个最优选择,马拉塔人有二十倍于己的骑兵,很难全身而退,辎重和火炮可能会全部损失,甚至不排除会被对方来个衔尾追击,导致全军覆没的境地。

    如果选择进攻,己方只有四千五百余人,其中依为凭持的陆军兵力仅两千人,火炮二十六门。敌军则是三万之众,火炮超过五十门,实力对比悬殊。

    更要命的是,齐军二十多天来行军两百多公里,人困马乏,极为疲惫,进攻看似以卵击石。

    “进攻!”李延良驻马观望片刻,将望远镜轻轻地放下,大声地命令道:“陆军第五混成团以攻击阵列直击敌军正面,齐印军第八混成团两翼拖后,骑兵第九团于阵后待命,护住炮兵阵地。今日全军勠力前进,当有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大齐万胜!”

    “大齐万胜!”

    “大齐万胜!”

    “万胜!”

    随着军令的下达,陆军第五混成团迅速转变阵型,前出队列,排成两列平行的战线,在各级军官的口令下,应和着昂扬的鼓号声,踏着整齐的步伐,朝马拉塔大军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轰!轰!轰!……”

    “轰!轰!轰!……”

    双方的火炮次第开火,马拉塔人的数十门火炮向陆军第五混成团单薄的战列倾泻着炮弹。

    在五百多米的行进过程中,这些身着藏青色军服的无畏勇士暴露在敌军炮火之下,不断地有士兵被击中,惨呼一声,栽倒在地。但战列中空出的位置很快就有士兵沉默地补位上来,端着火枪,继续按照既定的节奏前进。

    猛烈的炮击将士兵们炸得血肉横飞,惨呼连连,但是第五混成团所组成的单薄战列未见丝毫动摇,依旧无畏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当队列前进到马拉塔军阵只有六十米,都已经能看到对方士兵恐惧的面庞时,传来了熟悉的命令。

    “立定!”

    “……准备!”

    “……举枪!”

    “……射击!”

    整齐的火枪射击声随之响起。

    “……冲锋!”

    接下来的命令是全军突击,第五混成团的近两千名士兵挺着刺刀,穿过灰白色的射击烟雾,冲向了乱成一团的马拉塔军阵。

    此时,整个战场上出现了一个令人诡异的场景,人数多达三万余的马拉塔大军在被两千齐军突入阵中时,居然立时崩溃了。

    两万余步兵在遭到火炮轰击时,已然出现巨大的混乱,这些来自不同部落、不同城镇的地方卫戍部队,何曾经历过这般凶猛地炮火打击,又何曾面对过敌人在如此近的距离展开一次密集火枪齐射。

    当阵列最前方七百余士兵齐刷刷倒在他们面前,紧接着无数的刺刀闪着寒光,穿过烟雾,汹涌地扑过来时,所有人无不为之胆寒,下意识地便扭头朝后方逃去。

    最令人意外的是,马拉塔人的骑兵不仅没有发起两翼攻击,以遏制齐军的冲锋之势,反而在步兵陷入崩溃时,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率先朝城门处奔去。

    “果然,都是一群土鸡瓦狗!”

    李延良挥了挥手,命令全军压上,追着马拉塔人的尾巴,一鼓作气杀入城中。

    “司令官,我们赢了!”广卫驻屯军参谋部三等战术参谋、御武校尉(上尉)陈永立一脸惊喜地喊道。

    “嗯,我们赢了。”李延良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并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免得忍不住大笑起来。

    娘的,这条命算是赌赢了!

    马拉塔人的军队虽然进行了一系列近代化改造和训练,所装备的武器也并不比齐国人相差太多,但他们的军队体系和作战模式仍旧是传统而落后的。

    即使马拉塔最为“现代化”的新式火器部队也完全没有达到齐国的职业化水准,甚至在组织程度上还不如以印度土着为主体的齐印军部队。

    马拉塔军队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乏大量受过新式战法训练的军官和士官。

    且不说专业化程度极高的齐国陆军,就是齐印军部队中,每一个营至少都有二十五名经过体系教育和训练的齐国军官(或者印度出生的齐国人)。

    反观马拉塔人,即使最佳状况的部队中,一个马拉塔营仅有一两名欧洲雇佣军官或欧亚混血军官,却要管辖五百多名士兵。

    而在马拉塔人发动对齐国人的战争时,这一数字还要更低,因为齐国人的严厉警告和死亡恐吓使得许多欧洲雇佣军官在战前离开了马拉塔军队。

    而这,几乎没有马拉塔本地人可以填补留下来的空缺,他们从未建立一座军事学院来培养职业化的军官团。

    因而,马拉塔人的各级军官可以说都是“野路子”出身,战斗水平的发挥全靠个人所刷的经验多少。

    而此次马拉塔人大举进攻齐属广卫总督区,大量有“经验”的军官皆带兵随同巴吉拉奥一世杀到了前线。那么,留在后方的将领和军官是个什么成色,也就可想而知了。

    其实,对于马拉塔人来说,将传统的部落军队真正近代化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训练和管理一支军队需要一套管理机构,其成员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应是按其能力选拔上的,还应受过长期的专业教育,相对诚实和高效地履行职责。

    对于盛行裙带家族关系的马拉塔和其他部落首领而言,这将是一个巨大而艰难的改革,而且这还将意味着取消传统军事首领,即剥夺部落首领或酋长的直接权力。

    而且,与最新的军事发展保持一致需要相当的学术自由和科学态度,这与马拉塔贵族的绝对统治权格格不入。

    组织起齐国模式或者欧洲模式的军队需要武装和教育普通民众,而贵族们认为他们对自己的顺从是理所当然。

    最重要的是,对新思想的宽容和自发自愿地对旧的行为方式进行改革,而对以祖宗之法和教法来约束自己生活的马拉塔人来说,持有这种思想的人都是应该予以敌视和诅咒的。

    若是想要创造出可与齐国匹敌的军事力量,就必须改革整个社会,而不仅仅是改革军队,引进一些先进武器。

    另外,从国家传统的军事贵族和其他精英阶层手中夺走权力时,将会有一个剧烈的阵痛期。

    很明显,马拉塔人不愿意经历阵痛,更不愿意改革社会,那么,他们所花费重金打造的新军能有多少战斗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