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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人事

    “蒋后鬼魂作祟?”

    站在三楼外,瑞伯听了上官月的话,皱眉说。

    “真的假的?”

    其他时候自然毫不犹豫说假的,但玄阳子说的……

    “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这样传开了。”上官月倚着栏杆,望着夜色里的金水河,笑了笑,“真要是有鬼也不错。”

    又想到李十郎的死。

    也许真是花小仙报仇。

    枉死的报仇,冤死的伸冤,作恶的要被报复,害人的要被鬼害,如此痛快明了,作恶的人作恶反倒要想一想,世间也简单多了。

    但,上官月带着嘲讽一笑:“怕的是人借着鬼生事。”

    瑞伯若有所思:“不知陛下又要筹划什么呢?蒋后党抓了也不少了,这都五年多了,借口也该换换了。”

    上官月要说什么,有随从从楼内闪出来,低声说:“公子,你让查的事查到了,监事院那张缉捕文书,要抓的是,前些时候被夷三族的朔方节度使白循的小女儿,也就是宫中贤妃白氏的幼妹。”

    上官月和瑞伯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白家竟然有人从张择手里逃脱。”瑞伯说。

    上官月心想,怪不得梦里的女子跟白妃肖像,原来是姐妹。

    但旋即又摇头,说反了,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先看到白妃的画像,所以才梦到和白妃相像的人。

    总不能是真的梦到白妃的妹妹了吧。

    那岂不是也是鬼魂作祟?

    他正胡思乱想,随从又接着说。

    “还有,宫里的人送来消息,说蒋后鬼魂作祟…”

    上官月点点头:“刚才已经打听到了,说是惊吓了陛下。”

    随从摇头:“不是惊吓到陛下,是惊吓到白氏,也就是被夺了封号的贤妃。”

    竟然是她?上官月和瑞伯对视一眼,说句笑话,一个罪妃,蒋后的鬼魂哪里会看在眼里。

    “白氏,有孕了。”随从压低声音,“所以蒋后鬼魂欲害皇嗣。”

    上官月和瑞伯愕然。

    “原来如此啊。”上官月笑说,轻轻拍了拍栏杆,看着前方安静又璀璨的城池,“值得蒋后鬼魂来暗害的皇嗣,可不是一般的皇嗣啊,白氏,不,贤妃娘娘要恢复封号了。”

    所以说了嘛,鬼有什么好怕的,鬼最终也不过是被人拿来用的。

    ……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张择已经站到了含凉殿外,虽然是清晨,但这边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有宫女内侍有太医女医。

    王德贵忙前忙后,深秋的早上冒出一层汗。

    “中丞,您来了。”他笑着上前恭敬施礼。

    张择含笑说:“王总管这么忙?累坏了吧,要不要给您调换个地方,放心,我可不怕得罪高十二。”

    这是在笑话他先前在冷宫的时候,托人找张择求个出路,但张择却说让他留在那里,有好日子等着他,没想到果然!

    王德贵对张择深深一礼:“多谢中丞指点,奴婢死也不离开白娘娘身边。”

    张择哈哈大笑。

    这边虽然人多,但很安静,张择的笑声很突兀,四周的人们都看过来,脸色有些不安。

    “中丞您请。”王德贵大声说,“陛下已经传令了,娘娘正等着您问案。”

    说着又带着几分讨好。

    “请中丞温和些,娘娘如今要养胎。”

    张择淡淡嗯了声,抬脚向内去,内侍宫女太医们纷纷避让退出来,王德贵守在门外。

    虽然时候尚早,白妃已经起床了,倚在美人榻上端着一碗汤药,似乎嫌弃太烫,用勺子慢慢搅动。

    对张择走近毫不理会,似乎呆滞又似乎出神。

    依旧穿着白绸寝衣,散着头发,脸色惨白,但在四周华丽的装饰映衬下,不再疯癫可怜,而是娇媚如仙。

    张择俯身恭敬一礼:“恭喜娘娘这么快就出了冷宫。”

    白瑛依旧没有抬头,看着手里的药碗,褐色的汤药在搅动下荡起一圈圈涟漪。

    “嗯。”她说,声音清清冷冷,丝毫没有冷宫时那般颤颤弱弱,“我运气还挺好的。”

    含凉殿原本就是皇帝歇息之所,布置上没那么肃穆,再加上先帝蒋后奢靡,其间多次大修宫殿,含凉殿越发华丽。

    不过皇帝节俭,不舍得住这么好的宫殿,更别提赐给妃嫔。

    “娘娘如今是头一份。”张择笑说。

    白瑛抬起头笑了笑:“是托了皇子的福。”说罢将药一饮而尽。

    张择上前,双手接过药碗,又将一旁的锦帕递给白瑛。

    白瑛倚坐着,身形未动,对张择的侍奉也没有丝毫战战兢兢,神情淡然又似乎出神,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张择又将一旁的一碟蜜饯递过来。

    白瑛噗嗤笑了:“外边的人可知道中丞也很会侍奉人?”说着捡起一块蜜饯吃了。

    张择笑了笑,将碟子放回去,垂目说:“多谢娘娘不嫌弃。”

    有人就嫌弃他,不肯用他。

    有关过往的情绪一闪而过,张择很快再抬起头。

    “娘娘有孕引来蒋后鬼魂作祟的事已经散出去了,如此人人皆知娘娘腹中皇嗣贵不可言。”

    白瑛点点头,伸手抚了抚小腹,带着几分怜惜说:“我的孩子受惊了。”

    张择说:“接下来陛下就该为娘娘恢复妃位了,免得皇嗣受委屈。”

    话说到这里,门外传来王德贵的喊声“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喊声,白瑛抬手掩面,娇怯起身,张择站立不动,身形比先前还板正几分。

    皇帝疾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不紧不慢拉着的脸的皇后。

    “中丞,白氏刚查出有孕,又遭受邪祟侵袭,身子不好,有什么话你改日再问。”皇帝皱眉不悦说。

    皇后在后慢悠悠说:“是啊,要是白氏出了什么问题,中丞你这可是谋害皇嗣,罪不可恕,也要跟你经办的蒋后余孽一样,论罪该斩了。”

    皇帝无奈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竖眉:“怎么?我又说错了?”

    白瑛已经对着皇帝和皇后跪下来:“妾有罪,虽然这孩子托生在我肚子里,但是陛下的孩子,天生福泽,罪妾是托了他的福气。”

    说着垂泪哭泣。

    皇后哼了声,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这白瑛先前的时候一副端庄温顺的模样,让陛下宠爱她,如今变成一副凄美娇怯之姿,更引得陛下沉迷。

    皇帝轻叹一声:“起来说话。”又停顿下看张择,“既然中丞在这里,有件事想商议一下,白循已经定罪问斩了,白瑛是个外嫁女,她嫁给朕的时候年纪也小,如今又有了皇嗣,为了皇嗣,朕打算赦免白瑛,让她恢复妃位……”

    皇后在一旁冷笑一声,但这也是预料之中,也无可奈何,毕竟牵涉到皇嗣,就算她是皇后,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有个皇嗣又如何?既然皇帝能生养,那宫里又不是只有一个白氏,不就是娇怯凄美之姿的美人吗?

    等其他人也有了皇嗣,看她白氏还能兴什么风浪。

    皇后扭过头掩住冷笑,刚转过头,就听噗通一声。

    “陛下,不可。”

    白瑛跪在地上流泪说。

    皇帝吓了一跳,忙要去搀扶,皇后则皱眉看过去,这是要摆三请三辞的把戏了?

    “陛下,罪妾说了,这皇嗣是陛下的骨血,生下来,您是他的父皇,皇后是他的嫡母,臣妾就算是罪身,也不会坏了他的声名,如果因为他赦免罪妾,反倒是拖累了他名声。”

    白瑛哭着抓住皇帝伸出来的手。

    “臣妾得陛下饶一命,已经羞愧不已,只想在冷宫苟且偷生,如今有幸得了陛下的子嗣,也是我能恕罪报效陛下。”

    “我只求生下这个孩子,不敢与他有母子名分,更不敢因为他赦罪。”

    说着又跪到皇后跟前,连连叩头。

    “娘娘,自从我进门,您一直教导我,我母亲去的早,姐姐远嫁,在我心里你就是如同母亲长姐,这么多年走到哪里您把我带到哪里,我是罪妾之身不中用了,求娘娘再拉扯我这个孩儿。”

    这是要把孩子给她,皇后一怔,旋即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