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在辽阔的平原上远远传了出去。
仿佛有一条浑黄的大河从远处奔流而来。
又带着摄人心魄的咆哮奔流而去。
陈安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在歌声的陪伴下,随着老道士走入面前的庙宇中。
张道玄的步伐却变得越来越快。
直到来到布满灰尘的神台上。
转过身,身后塑像自动脱离。
一下子跳到原本的位置。
在塑像归位的刹那。
明黄色彩漆开始加速向张道玄脑袋蔓延过去。
陈安急忙伸出手,想要将体内法力度入他体内。
以延缓彩漆侵蚀。
却不出意外地被弹了回来。
老道士微微摇头。
脸上露出如同平时那样猥琐讨好的笑容。
眼中却尽是释然。
陈安沉默了一下。
轻声说道。
“后悔么?”
“嘿,不后悔。
本来老道还是挺怕死的。
但看到那些甩着粘液的舌头刺向三个小家伙。
我就不再害怕了。
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他们救出去。
就像师父当年救我的时候一样。”
张道玄环视着这座有些破败的庙宇。
语气有些唏嘘。
“陈爷你记得么,老道曾与你说过一句偈语。
是我师父留下的。
‘遇安而避,遇庙而寂’
现在看来,师父算得挺准的。
我云游四海,再也没回到过师父去世的地方。
但是现在看来,这座庙里,到处都有师父的影子啊。”
彩漆向上蔓延。
渐渐盖过了他的嘴巴。
“老道行骗了一辈子,到哪里都像过街老鼠一样。
只有在陈爷您这里,我才像第一次个人一样活着。
本来我还想着拿这条老命来报答您。
没想到现在竟连唯一报答您的东西也没了。”
老道士轻轻咳嗽两声。
只是咳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滩明黄色液体。
“陈爷,临死之前,我能不能求您最后一件事。”
“你说。”
“狗蛋他们三个小家伙是我亲手带大的。
或许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定够机灵。
求求您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不求大富大贵,哪怕当个打手,小厮,丫鬟,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答应你。”
“谢,谢谢陈爷。”
两行明黄色泪水从老道士眼角流了下来。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
彩漆彻底将他整个人覆盖。
下一刻,天地间仿佛升起一轮金色的太阳。
灿烂的明黄色光芒将陈安二人推出很远。
紧接着,灿烂的火焰陡然自庙中升起。
火焰中还伴随着张道玄苍老的声音。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姿容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陈安从怀里拿出疯狗他们收到的那封信。
眼神冰冷无比。
就在这时,“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
陈安转过头,发现四个纸扎小人迈着凌乱的脚步,举着一个面色惨白的陌生男人出现在不远处。
“驭鬼者?”
仿佛自地狱中飘出的声音从陈安牙缝中挤了出来。
“还是,五脏神教?”
。。。
新正寺另一侧。
五脏神教并州负责人车阳秋脸色苍白地被阴影禁锢在地上。
用蜀锦织成的雪白衣服从中间分开。
露出他被剖开的腹腔。
前任蛮牛帮帮主鲍宏盘膝坐在他身边。
如同枯枝一般的苍老手掌在他腹腔中捞了捞。
从里面捞出一颗青紫色的肾脏,张开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脸上满是享受之色。
猩红的鲜血从老人的嘴边流下。
显得分外妖异。
在这种状态下。
车阳秋还没有死去。
勉强抬起头,惊恐地望向这个正在享用自己内脏的魔鬼。
声音颤抖。
“鲍宏,你竟敢这样对我?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么?”
“知道,车朗,五脏神教五大副教主之一,权势滔天。
若不是这次来的神使是教主亲儿子,你也不会这么狼狈。”
见鲍宏听说过自己的家世,白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旋即又是一愣。
“你怎么知道神使是教主亲儿子?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已经许久没人问我这个问题了。”
听到这话,鲍宏眼中满是怀念之色。
“罢了,今日心情不错便与你说说。
老夫乃是大周天佑二十三年进士第,正一品光禄大夫,兵部尚书,太子太保,荡寇兵马大元帅王兴德是也。”
车阳秋愣了一下。
眼珠快速旋转,过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
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
“你,你难道是那个以一万人在并州阻挡大梁十万大军两年。
纵兵吃尽晋阳三十万百姓的,‘兵劫’王兴德?
你不是被大梁太祖皇帝镇杀在五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