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世间多了一个散修。
玄墨带着小青的妖丹踏入尘世,寻找着能让她死而复生的术法。
上山入海,荒漠幽境,世间红尘,几乎被他寻了个遍。
有时候走着走着,玄墨觉得她还是像往昔那样在他身边未曾离开过,一转身就能看到她笑靥如花朝自己奔来的样子。
时间飞逝,脑海中她的模样却一如往日那样清晰。
他很想她。
百年,千年,玄墨越发的疯魔,他开始修习邪修的术法,只要与复生有关,他来者不拒。
直到有一天,竟真叫他寻到了个秘术。
玄墨拖着满身的伤痕从秘境出来,第一次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他看到了在外面等待良久的伯严。
伯严复杂的看着曾经叫他骄傲的后辈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
“起死回生,这是违逆天道的法子,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玄墨,你本可以顺利飞升,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妖怪放弃修了千百年的大道,值得么?”
玄墨低低笑着,神情柔和的抚了抚储放着小青妖丹的地方,
“她说过的,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只要她能回来,其他都不重要。
玄墨将半生修为配合着术法注入妖丹里,看着原本灰暗的妖丹再次有了生机。
她说若有来世,她想做人,那他就将这妖丹投生到人间。
玄墨看着她人间的父母满心欢喜的迎接她的到来,为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安宁。
真是一个好名字。
她这一世,就如同这个名字一般,宁静顺遂,父母疼爱。
这个术法的代价便是要用施法人的全部生机滋养,以命换命。
法术需要施展两次,一次是在转生之时,一次则是在她成年之时。
玄墨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而是一直在暗处守着她,看着她慢慢长大,看着她有了喜欢的人,看着她议亲,定亲,嫁人。
她与人交换合婚庚帖那日,玄墨几乎要疯掉,他眼睛深红的看着那个揽她入怀的男人,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可最终,他只是暗地里给她送去了件漂亮的嫁衣。
她成婚前夜,玄墨出现在了他的床前,伯严也随之而来。
玄墨身上的灵气源源不断的灌进床上人身体里,那澎湃的生机散发着柔光,温柔的将床上的人包裹住。
而与此同时,站在床前的玄墨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原本俊美的脸开始一点点的苍老下去,墨发变白,无力的倒在了床边,手中却依旧维持着施法的动作,将所有生气全部给了床上的人。
伯严眼中带上了痛惜之色,“你这又是何苦,作甚么一点余地都不留给自己?你将自己的功德气运都尽数给了她,如此一来,你便只能魂飞魄散,再无来世了!”
玄墨对伯严的话仿若未闻,只笑着看着床上那张熟悉无比的容颜,眼角滑落一滴泪。
他周身散发着点点微光,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手指虚虚的描摹着她的脸,像是透过她在看心底的那个人,他的声音清哑而悲伤,
“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
......
从第一眼看到安宁那日起,玄墨就知道的。
安宁不是青嫣。
青嫣在千年前,就已经彻底消散了。
不管他如何挽回,如何寻找,她都不会回来了。
他未曾说出口的爱意,她再也听不到了。
玄墨闭上眼,任由自己逐渐消散。
——
安宁是被媒婆和丫鬟叫醒的,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好长的一场梦。
虽然记不清梦到了什么,可她觉得这个梦一定很悲伤......
管它悲伤不悲伤呢。
安宁摇了摇头,听着外面的喜乐声,她的脸上扬起了期待而又甜蜜的笑意。
反正算命的算过的,她是要和所爱之人平安喜乐一辈子的。
玄墨最后的意识飘上天际,敲敲打打的喜乐鞭炮声离他越来越远,当周身回归到一片寂静时,一些未曾经历过的事慢慢浮现在脑海......
徐月嘉...霍行简...
还有,那个女人...
——
九重天上,时空长河尽头,躺在玄冰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撑起身子,侧身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纯白的衣摆染上了点点朱红,叫这如画般的场景带了些破碎感。
“主,主人?你怎么醒过来了?”小心翼翼的童音里带着焦急,“五世劫才过了三世,您这样强行召唤回魂体,对您的身体是极大的损害呀!”
神兽白泽,也就是38,它正在空间里开小差呢,突然感觉到本该进入下个小世界历劫的主人灵魂归位,它都蒙了。
没错,它根本不是什么时空管理局的系统,他是一只神兽,神界天君秦恪的契约兽。
它派给小青所谓的任务,其实就是成为天君秦恪要历的劫难。
秦恪作为执掌天界上千万年的神君,他的七情五感已经在漫漫时空中消磨殆尽,神和仙不同,仙族修炼讲究断绝七情六欲,神则是天生地养,是天地的一部分,若是没有了情感,那就离消散不远了。
作为千万年守护着天界最强战力,秦恪的消散是神仙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秦恪算出自己尚有一线生机,于是将自己的灵魂放进小世界,白泽则是协助自己的生机帮他历劫五世。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的生机,竟然是感情。
秦恪长年冷淡的眸子里此时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缓缓抬手,抹掉唇角蜿蜒的血迹,想到自己在下界发生的事,想到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秦恪忽而极轻的笑了下。
他起身下床,一身白色的广袖长袍仙气飘逸,缓缓走过时空长河,所经之处,脚下的河水自动往两边开辟出一条大道。
他脚步不急不缓,周围的景色却飞快的变化,很快,秦恪就看见了那个在白色结界里面睡得正香的某个女人。
秦恪:“......”
真是个没良心的。
就当38以为他要进去的时候,秦恪忽然转身往来的方向走了。
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去见小青。
即便自己贸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对自己也是陌生的。
他眼下,既不是徐月嘉,也不是玄墨...
好吧,其实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别扭而已。
强行召回历劫的魂体对身体造成了重创,他现下这面容苍白,衣衫染血的病恹恹的模样,怎么能叫她看到?
他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他应该先疗好伤,不可以这么狼狈的就和她见面。
感知到主人心绪的38:“.......”
好家伙,在下界栽了还不够,看主人这意思,老房子着火不可避免了?
那它以后可要少和小青闲聊,万一一个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将来她可是要成为自己的女主人的。
“白泽。”
正在打着小算盘的38被秦恪吓得一个激灵,它赶忙询问:“怎,怎么了主人?”
秦恪淡声开口:“她的任务,修改一下。”
38脑子一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主人的麻烦已经解决了,这劫再历下去也就是个过场,接下来该是追老婆了。
38呐呐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