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之夜,窗外沥沥雨声,绵绵不绝。
他站在桌边,右手置于桌上,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应和着雨声,如凄清的悲乐。
桌上零散地摆着几个孤零的物品,另一侧是一套诡异的服装,形似防化服,目镜却散着浑浊的黄光。他的目光落于其上,又瞬时移开。
屋内无灯,却不知被何物照亮,显得阴暗而森然。墙上挂着钟,摆钟,不停作响,让时间越发分明地流逝。
他在想,自己还有何路可走。
二十年前,末世时他被那个神秘之人带走,在“母亲”向他开了那一枪之后。那人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并对他说:
“若觉得这个世界已无可救药,就穿上这个鬼爵套装。”
他对那人一无所知,仅知道一个颇为玄渺的名字——Judge。
他对世界也一无所知,但他不愿意戴上黑色的眼镜。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用到这套服装,可如今他站在这里。
在彷徨,在犹豫,在抉择。
目光移动,落于一个CD,CD已被揉皱,部分位置还有着裂痕,封面字迹已模糊不清,一如岁月的印记。
那天他偷了家里的前去买这盒CD,CD价值不菲,他却没有在意。不是因为家里生活富足,仅仅是因为他对价值根本就没有定义。
他还只是个孩子,没有能力承担这样昂贵的交易。
两天之后的他,一边哭一边将这些CD折碎。
父亲说,这样可以让你涨涨记性。
他开始有些厌学,却被迫回到班级。
母亲说,不学习,就别想吃饭。
这不是玩笑,他在饿了整整一天之后才认识到这个真理。
父亲说,总不能白养了你。
CD在微弱的黄光下微微闪烁,渐渐地,成了空气。
他知道他已放下了一个过去,这些东西并不是真实的事物,不过是过去的实体映射,只有寄托在牵挂上才能够稳定存在。
一旦放下,就会在时间中磨灭。
他微微扭头,桌上还剩两个物件。
一个仅剩一半的破碗,和一瓶洗洁精。
那之后他踏入了社会,并非是因为学业不行,仅仅是家里已没有他的位置。
当然,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没有争辩的权利。
他四处碰壁。
他无计可施。
终于,沦落到讨饭,却又被围堵,殴打,那几天的钱也被抢去。
那只破碗,也是在那时裂掉一半。
那时的他,躺在地上,久久挣扎不起。
骨头似乎断了几根,又怎么可能有钱去治。
那时的他,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不满,因为已只有叹息。
一天后,他用尽施舍的前,买了酒和洗洁精。
酒的蒸汽和这种洗洁精挥发出的气体混合在一起,便是致命的毒气。
他发誓每一个欺负过他的人都绝不会好过。
一周后,他站在这里。
最后的两样东西开始暗淡,渐成虚无。
在此刻,他的心就如这桌面一样空。他看向那套鬼爵服装,手微微抬起。
他知道,若那样做,从今往后,他将永藏于黑暗之中,再也不得见天日。
但也无所谓了,现在还是人的他,和鬼已没有什么两样。
不能做人,便只好做鬼。
这便是世间最残暴的恶鬼,要让这浊世受自作的又永世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