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福晋什么话都不敢说,只盼着太子早些睡下,好在她平日里不爱多嘴多舌,即便此刻沉默不语,胤礽也怪不上她。
这般又过了许久,胤礽才问:“这几日,太子妃可对你说过些什么,她怨我,恨我了吧。”
文福晋道:“娘娘和往日一样,不曾说过什么怨恨的话,还常常教导妾身们,要多体谅您,要细心伺候您。”
胤礽问:“说瞎话哄我?”
文福晋摇头:“您去问其他姐妹,也是一样的话。”
胤礽长长叹了一声,懊恼不已:“孩子啼哭再寻常不过的事,是我没出息,是我把气撒在她们母女头上。”
文福晋温柔地说:“夫妻拌嘴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娘娘她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您看皇上今日头天回来,娘娘就往乾清宫送参汤和点心,为的不正是您的孝心吗。娘娘若是怨您恨您,从此不管东宫的事,做个富贵闲散之人,谁又能怪她呢。”
胤礽点头:“是我对不起她,这话,你回头告诉她。”
文福晋说:“妾身说来容易,可若您亲口说,娘娘一定更高兴。”
稍稍犹豫后,胤礽起身走到窗前,刚好见太子妃寝殿的灯亮了,很快就有宫女进门去,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过去看看……”
“是。”
看着太子迅速离去,文福晋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但愿这一去是能冰释前嫌和和睦睦,可别又气得大半夜跑来,她实在招架不在。
寝殿里,太
子妃正抱着闺女哄睡,是孩子噩梦惊醒哭闹了一会儿,又要水喝,才惊动宫女来伺候。
胤礽来时,闺女还没睡熟,太子妃怕他又发脾气吓着孩子,想命奶娘将女儿抱走,不想胤礽只是温和地问:“她做噩梦了?”
太子妃点了点头,抱着女儿,随时准备在胤礽发脾气时带着她出去。
可胤礽却坐下了,说道:“哄她睡吧,要不……我来抱?”
太子妃道:“她快睡着了,你抱去就该和你闹着玩,这一闹可就没数了,不能惯着她。”
胤礽说:“我在闺女这么大时的事是记不得了,但记得四岁那会儿,身子还没长好,偶尔会尿床,知道尿床丢人,即便奶娘宫女没人敢说我的不是,我也会伤心地哭,我一哭,她们就更慌了。”
见这架势,太子妃渐渐放下了戒心,轻轻拍哄怀里的闺女,一面看着胤礽听他说下去。
胤礽接着道:“有一回惊动了皇阿玛,你猜怎么着?”
太子妃摇头,她不敢猜。
胤礽说:“皇阿玛亲自给我洗澡,给我换衣裳,抱着我数星星,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在干净绵软的床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他甚至不怪我哭闹起来不像个男孩子。”
太子妃道:“皇阿玛实在疼你,家里兄弟二三岁时,就被教训不许哭了。”
“是啊……”胤礽道,“回忆起来,那时候朝廷与吴三桂正胶着,皇阿玛无数的烦心事,可他对我是那么的
耐心,而我对你和孩子,连皇阿玛的一分都不及,实在对不住。”
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和忏悔,太子妃内心早已生不起波澜,她暗暗一叹,口中则道:“成家过日子,难免这些琐碎,过去就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胤礽点了点头,可目光却有几分定定的,半晌才道:“为何如今,皇阿玛对我再没有耐心了。”
太子妃低头哄闺女,生怕将心思露在脸上,她不理解胤礽有什么可困惑的,朝廷大事与小儿女之事,是能相提并论的吗,其他阿哥还有文武大臣们,哪一个办差事不被皇帝催促和责备,关乎国本与民生的大事,难道还要用哄的?
但听胤礽苦笑:“我对闺女的哭声尚且不能有耐心,怎么敢强求皇阿玛在朝廷大事上,也哄着我包容我。”
好在胤礽还不糊涂,太子妃这才有了几分恻隐之心,说道:“那就放下这些心思,尽力做好皇阿玛交代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咱们但求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