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走上地面,天空便飘起了鹅毛大雪,商徵羽盯着院中的白雪发了一会儿愣,突然道:“是时候做了个了断了,他在这世上一日,我便痛苦一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替我杀了他!我要将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他这样的人渣,不配进入轮回。”
傅明鹤道:“刑部有各种让人痛苦的死法,我去与瑞王要个手法好的人来行刑,必然不会让他走得舒坦。”
商徵羽失去强提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覆盖了院中的泥泞,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待来年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许仕林将商徵羽抱到书房中歇下,转身对林月瑶夫妇道:“外边眼见着风雪大了,不如今晚就歇在此处吧。”
傅明鹤道:“仕林兄的好意我心领了,眼下还得去一趟瑞王府,将承诺徵羽的事做了,免得夜长梦多。”
“好。”许仕林并未多做挽留,只是对林月瑶道:“路上风雪大,注意保暖,等我忙完这几日就去将军府给你诊脉。”
刑部对于朝廷重犯的手段许仕林虽然并未亲眼见过,但也对此有所耳闻,他并不打算叫林月瑶前来观刑,以免污了他的眼睛。
染冬将林月瑶扶上马车,乳娘则抱着双生子上了后边的马车。
傅明鹤道:“瑶儿,我需去趟瑞王府,你先行回去。”
林月瑶掀开车帘问道:“夫君可回来用晚膳?”
“不必等我。”傅明鹤翻身上马,朝着瑞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至夜深,傅明鹤才带着一身的风雪回来。
“你怎么还没歇下?”他推开门,带进来一身寒气,林月瑶坐在窗边借着烛光翻看手中的兵书,面前烧着两盆炭火,屋子里暖如春日。
“原先是已经歇下的,左右睡不着,便起来看看书。”林月瑶见傅明鹤进来,站起身来走向一边,取下茶炉上一直温着的黄酒倒了一杯递到傅明鹤手上,“外边天寒地冻的,吃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傅明鹤接过林月瑶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又在火炉旁将手烤暖了之后,才将林月瑶揽入怀中。
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为何睡不着?可是想我想的?”
林月瑶羞红了双颊,用手抵住傅明鹤即将落下来的唇,染冬端着一盆热水破门而入,“将军!许掌柜特地嘱咐过的,夫人身子尚未好全,不能同房!”
傅明鹤将林月瑶往怀中揽了拦,偏过头去看向染冬,“他只说了不能同房,怎么亲也不能?抱也不能了?”
染冬被傅明鹤说得涨红了脸。
林月瑶道:“夫君,染冬尚且还是小姑娘,你在他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傅明鹤笑道:“言松这几日正帮着瑞王处理宫中之事不得脱身,依我看呐,待言松忙完,瑶儿开个恩,将染冬指给言松吧。”
“将军怪会编排人的,谁要嫁给他了!”染冬将手中的水盆放到一旁的桌上,捂着脸跑了出去。
林月瑶从水盆中捞起一条面巾拧干之后递给傅明鹤,“夫君此去金国一趟,还学会插科打诨了!”
傅明鹤接过冒着热气的面巾擦了一把脸,笑道:“你只说我是插科打诨,却不知我是真心想撮合他们二人。”
林月瑶将面巾放回盆里,道:“夫君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件事?”
傅明鹤扶着林月瑶坐回窗边的软榻上,“世事难料,言松迟早要娶妻的,旁的人我也放心不下,我看他与染冬情投意合,只差个能替他们做主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二来,我也是有私心在的,染冬在你身边做事,若他二人成婚,言松也会对你的事更上心些。”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一件要事,“你在瑜王府中毒一事,我一直有派人留在京中调查,原是有了一些头绪,只是后来金兵破城,线索就断了。”
“既然如此,想必是天意。”林月瑶轻轻靠在傅明鹤怀中,继续道:“好在我与安儿、乐儿都平安无恙,往后的日子,我再小心些便是。”
“嗯。”傅明鹤双手抱住林月瑶,暗自发誓,一定不能让他的瑶儿再受到伤害。
……
玄清办事十分讲究,傅明鹤才与他说过,翌日清晨便有刑部之人上许府拜访。
商徵羽刚喝过药,正坐在窗边发呆,许仕林推门而入,“徵羽,瑞王派人来了,你可要前去观刑?”
“不了。”商徵羽回过身来,脸色比昨日看着好了一些,她的一头黑发用一支素银簪子随意盘在耳后,病怏怏的却令原本英气的她看上去平添了几分温婉,“我就在地窖口听刑便可。”
许仕林道:“也好,听闻刑部的刑罚千奇百怪,你不去也好,免得梦魇,我替你去。”
商徵羽目送许仕林带着行刑之人下了地窖,怀中只抱着一个汤婆子孤零零地坐在雪地之中。
她突感一阵暖意,原是赵子衿将狐裘大氅披在了她身上,她抬起双眸,迎上赵子衿心疼的目光,“伯母……”
赵子衿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身子尚未好全,别再受了风寒。”
赵子衿的温柔令商徵羽想起了她的母亲,一时悲从中来,泪水又湿了眼眶。
她别过身去悄悄擦去泪水,再回过身时已面色如常,“多谢伯母关心。”
孙明的惨叫声从地窖中传到地面之上,声声入耳,商徵羽红着双眼望向苍天,“父亲,母亲,女儿给你们报仇了!”
赵子衿紧紧握住商徵羽的冰冷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予她一些力量,商徵羽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样惨绝人寰的变故,她瞧着着实心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孙明的声音才逐渐小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许仕林才从地窖中上来,后面跟着的人手中拎了两个大包裹。
许仕林从袖中取过一叠银票交给那人,那人冷着脸接过,而后道:“此人的尸骨我需带回烘干,三日之后便可挫骨扬灰,先生可要到场观礼?”
许仕林看向朝商徵羽的方向,她轻声道:“接下来就全权交由大人处置吧。”
几人正说着话,无人注意到远处廊下的阴影处有一道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