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和高干商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归根结底高顺只是个纯粹的将领,高干虽是袁绍体系下的老人,但并不了解袁熙掾属的行事风格,所以对袁熙这信里交代的事情,并没有清楚的思路。
这个过程中,校事府官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高干看到此人模样约莫二十上下,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心道你一个探子把信送到,即使是等回信的话,是不是也该下去先回避一下?
高顺也是注意到了,他隐隐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当即记起自己在蓟城时,曾有一次在袁熙身边看到过这人,便起身说道:“这位郎官有些面熟,如何称呼?任何官职?”
那人听了,便站直身子,对两人行礼道:“启禀两位将军,下官卢毓,现任检事府主簿。”
高顺有些惊讶,检事府主官是校尉,北地检事府的校尉原是田豫兼任,后来田豫去攻打三韩后,有消息说是诸葛亮兼任,但也有传言说是黑山校尉杨凤掌管,众说纷纭,但谁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而校尉之下,便是主簿,其官职只在校尉之下,是负责搜集整理检事府情报的,真正负责具体事务的,应该是主簿之下的五官郎和五官郎中。
而高顺惊讶的是,袁熙竟然会派主簿过来,显然是对此事非常重视,并不单纯是让其送信的。
而且检事府还有监察百官之责,高顺心道袁熙是怕自己这边办事不利,所以才派了这人过来坐镇?
相比高顺,更惊讶的是高干,他注意的不是官员职位,而是卢毓这个名字。
他连忙站起身来见礼,出声道:“汝是.卢子干之子?”
卢毓对高干抱拳道:“正是,家父在世时,曾经提过使君,说使君才智弘邈,文武秀出,今日得见,不胜幸焉。”
高顺是武将,当初并没有挤入袁绍的士族文官圈子,所以也不认识卢毓,如今听了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竟然是卢植三子卢毓!
卢植是出身涿郡,师从大儒马融陈球,与马日磾蔡邕一起校堪儒学经书,生活简谱,是为当世大儒,且文武双全,黄巾之乱时任北中郎将,曾带兵击败围困张角,董卓乱朝时唯有他敢当廷抗辩,为此险遭杀害。
后卢植投奔袁绍,成为军师,彼时地位还在袁绍属下众谋士之上,但天不假年,卢植在投奔袁绍不久后,便于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去世,彼时正是袁熙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卢植收过很多弟子,后世最出名的两个,便是是公孙瓒和刘备。
而卢植有三子,长子次子,皆是在袁绍和公孙瓒的大战中下落不明,有传言说是公孙瓒战败前已经疯狂,动手将两人杀死,也有人说其死于乱军之中,但不管怎么说,二子之后一直没有出现过,大约应该是死了,只留下当时尚幼的三子。
三子卢毓,满打满算到现在也只有十九岁,且声名不显,谁也不知道其去了哪里,如今高干高顺方才得知,此人竟然是在袁熙检事府中担任要职!
高干心想这怕不是袁熙看在上一代的面子上,才给年纪轻轻的卢毓安排如此重要的官职?
但高顺想的却是袁熙善于观星之术,其绝对不会安排庸碌之人担任要职,所以卢毓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而且其亲自送信,出现在这里,也说明了袁熙对其之信任。
想到这里,两人连忙将卢毓引到客座上坐下,一边口中称谦,一边说道:“主公派主簿前来,可有别的话带给我们?”
卢毓摇头道:“没有。”
“主公让毓过来,应该也是觉得此事分寸难以把握,让两位上官自行斟酌,毓会尽力而为辅佐两位。”
“若是毓认为两位做的和主公想法有异,也会提醒两位,在此前提下,可任意行事。”
高干高顺听到任意两字,不禁心中嘀咕起来,高干苦笑道:“问题便在这里了。”
“这个度实在是难以把握啊。”
卢毓点头道:“确实如此,若使君为难,具体事务,我检事府也可帮忙一二。”
高干听了大喜,他等的就是那句话,连忙道:“如此最好,主簿远比我了解主公想法,我便配合主簿行事好了!”
卢毓谦道:“不敢,毓只能负责提供情报,若要动手的话,还是要依靠兵士的。”
高干道:“没问题,但并州距离西凉,也有数百千里之遥,中间还有羌胡杂居之地,能否通过,亦未可知啊。”
卢毓道:“对此主公有些主意,只要谈判成功,许以厚利,羌胡也能为主公所用。”
“主公说了,此举是为了彻底覆灭西凉军气焰,对其先前屠杀百姓行为,已经不能以人视之,所以可以把事做绝。”
“但主公也不愿意波及到其他无辜民众,要求不要放过目标,但也不能错杀无辜之人,虽然这种事情也许是不可避免的,但多少也要控制波及范围,免得事态失控。”
“所以毓猜测主公的想法,是先用财货亦或利益打通羌胡边民的关系,让其让开行军通道,甚或直接发布悬赏军令,让和西凉军本有灭族屠村之仇的羌人,直接攻击目标。”
“当然,后者很可能会因为冒领赏金用无辜之人充数,从而导致事态失控,所以;两位的兵士介入是必须的,也能起到监督作用。”
“最终的目的,就是将那些西凉兵家眷杀鸡儆猴,以牙还牙,以血换血,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打击到在凉州作恶的西凉军气焰。”
两人点头称是,同时心中隐隐有些疑惑,卢毓这行事风格,看似好像比其父亲强硬的多啊?
卢毓此时却是在回想袁熙的话,“我知道子干先生怀有一颗仁义之心,但如今却让你做这些脏活,你未必能理解。”
“但我也想让自己记住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对于那些杀了全家的仇人,汉律一直是允许血亲复仇的吧?”
见卢毓点头,袁熙又道:“但那些没有能力复仇,亦或根本就是全家被敌人灭门的人们,又能怎么办呢?”
“所以这次我即使声名受损,也要站出来为这些人发声报仇。”
“但这样的复仇,很容易导致事态愈演愈烈,从而失去控制。”
“检事府之中,还有些人比你行事更加决绝,但我反而不放心,之所以让你去,是因为你不仅懂得出刀,还明白收刀的重要性。”
“我相信,你能把握好事情的分寸界线。”
想到这里,卢毓开口,开始按部就班讲了自己懂的想法。
高干和高顺听到这其中的细节关窍,也不禁面面相觑,心道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啊。
很快并州西面的羌胡部落,接到了晋阳城内发来要求商谈的消息。
而且对方心里说不必去晋阳,使节团已经到了边境,随后都可以约定地点会晤。
各羌胡部落首领听了,当即派人赶到约定地点,各地使节到后,发现竟然是高顺亲自到来,不禁心中嘀咕,这是并州最高的军事将领,怎么会亲自到这边来?
高顺身边的卢毓站了出来,向羌胡使节说明了来意,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并州是想发兵经过羌胡部落所在的凉州东西,袭击西凉某城!
对此并州会付给沿途部落一笔不菲的通过费用,同时若是羌胡若有兴趣,也可以派兵同行参战,按敌人头颅收取赏金!
当听到赏金数目时,在场使节当即都心动了,他们本来和西凉军不对付,这些年也被西凉军杀了不少家眷,被逼得东逃。
在凉州这种地方,谁更狠谁就就能活下来,但羌胡打不过西凉军,所以些年总体是吃亏的,如今听到能报仇还有钱拿,当即跃跃欲试起来。
卢毓沉声道:“诸位不用高兴得太早,这笔钱并不好拿,而且孤军深入地方腹地,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而且吾主要求不要滥杀无辜,所以要事先确定清楚以马氏和其他屠戮冀州西凉兵家眷为目标,本身就很困难。”
“在这种前提下报仇后还能全身而退,自不容易,所以吾主并不强求,诸位也可以收取买路费后,静观其果。”
“即使要参与,也是要派出族中精锐,不然打不过西凉军,徒然送死。”
在场羌胡使节听了,都是犹豫起来,这笔钱并不好挣,有些人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这却正是卢毓的目的,带着乌合之众反而坏事,他想要的,就是和西凉军有着血仇,复仇意志坚定的那些人,才能听从命令,袭击西凉军后方,达成目的。
经过一番商议,两边达成了协议,各使节皆回去复命,而卢毓则是和高顺就地调集骑兵,筹集粮食,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凉州,直取西凉后方。
数日之后,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队伍,悄无声息的进入羌胡领地,然后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与此同时,袁熙调集的大量幽州轻骑兵进入冀州,和马超及手下率领的西凉兵展开了不计代价,不死不休的纠缠围杀,其状况之惨烈,即使是后世史书,也少有提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