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贞听了袁熙的话,心道夫君说是要休养生息,其实还不是要打仗?
袁熙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打仗归打仗,控制在什么规模内很重要。”
“发动大军未必能达到目的,人数少未必办不成事情。”
“尤其是三韩百济那种多山地的地方,大军劳师远征,尤其是陆路,反而会把攻击方拖垮。”
“所以这次我采用的计策,是不战而战,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最好。”
“具体情况,等军师回蓟城,商议好了我再安排商队要做的事情。”
他最后笑道:“咱们先前的布局,没有浪费的,商队可能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糜贞去后,袁熙思忖起来,心道这次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攻取百济三韩,不仅需要诸葛亮等人,可能还需要那位。
正好百济的地理位置,和凉州有不少相似之处,作为毒士,多少应该会有些思路吧?
袁熙称王的消息传遍天下之后,各方都以为即将要爆发大战了,尤其是曹操这边,更是在紧锣密鼓备战。
一时间邺城风声鹤唳,夏侯惇紧急调兵备战,之后看袁熙军边境调动频繁,曹操甚至亲自赶到邺城坐镇,以应对袁熙尽可能的进攻。
但直到整个夏天过去,袁熙那边除了做过几次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之外,都丝毫没有显露出兵夺取冀州的动向,曹操才醒悟过来,只怕是被袁熙晃悠了!
曹操之所以产生了误判,是因为现在双方情报能力的不对等。
自从程昱死后,陈群暂时接管了校事府,和袁熙那边的检事府对抗后,陈群才赫然发现,自己这边差着对方不是一点半点。
首先人数就不是一个量级,整个天下,各种身份的校事府探子,总共加起来不到千人,但陈群估计袁熙那边的检事府探子,至少是己方数倍之多。
而且不仅数目有差别,从情报搜集的详细程度,到消息传递速度,甚至是渗透手段的广度深度,校事府都被检事府全面压制。
其归根结底,是双方投入的巨大差别。
曹操也不能凭空变出钱来,他发兵征伐的军费,到赐予功臣的封赏,以及供养士族官员的财货,都不是个小数目,即使他这两年打下了部分冀州和荆州,也经不住如此花费。
所以最后兜兜转转,留给校事府所用的经费,自然就有些捉襟见肘,受此限制,很多时候密探能做的事情也少了很多。
而相比之下,袁熙那边的检事府手下不仅不缺钱,权力也要大得多,所以在很多时候,面对突发情况反应要快得多,这几年来两边交锋,将曹操这边的校事府压制的死死的。
甚至有些校事府的探子了解到对方待遇之后,竟然背叛校事府,带着情报叛逃过去的。
这下对于校事府更是雪上加霜,有些战事没开打,校事府这边就几乎没有多少秘密可言,这还怎么和对方对抗?
于是情报战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体现在战争请报上,就是曹营这边整整被骗了好几个月。
负责校事府的陈群自然是颜面无光,他本以为这是个自己能借机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没想到是口大大的黑锅!
被曹操训斥了两次后,陈群脸上也挂不住了,向荀攸等人求教,想要找到扳回劣势局面的方法,但他稍微了解到对方的运作之后,便更加没有信心了。
情报战归根结底,是组织严密度和花费投入两方面共同运作的结果,前者是思想忠诚,便是所谓追求,后者是金钱,便是所谓生活保障。
曹操这边用人,提倡的是重才不重德,绝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升官发财来的,顺风还好,一遇到逆风局面,便是人心浮动,叛徒频出。
而财货保障方面,两边差别更大了,曹操这边的政策是开源节流,虽然曹操表面上提倡简朴,但其私下里面花费并不少,其手下官员将领更不用说了,一个比一个生活奢靡。
加上曹营连年大军征战,府库收支压力极大,中下层官员,尤其是校事府探子的俸禄并不高,很多人生活捉襟见肘,自然也没有什么忠心和动力。
而反观袁熙那边,探子都是经过多方考察,尽量从平民百姓中选拔,同时要有相当一段时间的劳动教化,思想意志都坚定的多。
而俸禄方面,更是曹军校事府探子所不能比的,检事府的花费,其后盾的是袁熙手下庞大的商队,这些年袁熙占据了几乎所有江河的下游和沿海商路,天下十分八九的水路贸易都在他的掌握中,加上他有意控制军队的数量,所以存下的财货,也比曹操这边富余太多。
于是直到入秋,曹操才醒悟过来,至少今年袁熙是不准备打仗了,自己白白被骗了小半年!
曹操心里暗骂,早知道如此,他就先去解决凉州益州的问题了,何至于干等到现在!
当初关羽突袭许都,逼得程昱陈群夺了马腾兵权,将西凉骑兵控制在手中,曹仁于禁才挡住了关羽。
然而这显然是杀鸡取卵,曹操回许都后,虽然知道有后患,但也不得不承认当时情势危急,许都相比马腾更加重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继续将马腾关押起来,同时做好西凉异动的准备。
之后事实果然如曹操所料,马超得知马腾被抓后,便起兵反叛,但曹操早有准备,收买了韩遂,同时另钟繇派兵支援,暂时压制住了马超。
本来曹操想要亲征凉州,一鼓作气将马超消灭,彻底解决凉州隐患,但此时信息战上出了岔子,他被铺天盖地的袁熙要出兵攻打邺城的假情报骗到了邺城,白白浪费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来,曹操越发感觉自己身体不太行了,是不是发作,让他几乎疼到昏厥的头痛症,也让曹操不仅脾气更加暴躁,也更加贪图安逸享乐起来。
如今他坐在邺城新建的高台上,搂着刘氏,整个邺城都尽收眼底,这让曹操豪情顿发,短暂的忘记了头痛。
他对刘氏怡然自得道:“夫人重回故地,有何感想啊?”
刘氏陪笑道:“妾真是有福气,这都是有赖大王威武啊。”
“哦?”曹操笑道:“我怎么觉得夫人在发抖,是怕高,还是怕孤啊?”
刘氏忙道:“大王是上天选中的人,妾是敬畏有加,而且想到将来能看到大王一统天下,妾就激动的浑身发抖呢。”
曹操呵呵大笑,“夫人倒是嘴巧,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让孤颇为受用呢。”
刘氏脸上赔笑,心中却是暗骂,曹操最近脾气越发喜怒无常,甚至前几日当着刘氏的面,无缘无故砍死了一个姬妾,差点让刘氏吓破了胆,只得更加小心逢迎。
如今她过的是提心吊胆,越发怀念当年在邺城的日子,要是邺城没有被攻破,自己也不必过上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她不仅怀念起死去的袁尚,也更加痛恨起袁谭和袁熙来,要不是他们,自己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袁谭已经死了,倒也罢了,但是刘氏每每听到袁熙的消息,就如同万蛊噬心,一个袁家庶子,竟然越过越好,竟然还称王了,凭什么!
曹操此时叹道:“可惜啊,当初孤真心为袁本初前驱,但其却屡屡猜忌于我,我只能被迫自保。”
“然而世事无常,袁本初却先我而去,真是让人唏嘘啊。”
刘氏面色僵硬,她又不傻,自然猜的出袁绍可能的死因,但她肯定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陪笑道:“那是他命中所定,注定不配和大王为敌。”
曹操端起酒爵灌了一口,叹道:“但是他这儿子,却已经成了我心腹大患啊。”
想到这里,她陪笑道:“大王如今已有天子之气,和大王作对的,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假以时日,其必然自取灭亡,这个天下,也必然是大王的。”
曹操哈哈大笑,“虽然我知道你言不由衷,但这种话我倒是不讨厌。”
“如今在本初的家里,搂着本初的夫人,真是不胜快哉。”
“可惜啊,要是我有个凶虎那样的儿子就更好了,在这点上,我倒是很羡慕本初呢。”
刘氏暗暗咬牙,又是袁熙,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阴魂萦绕在她的心头,已经快变成她的心病了。
而且刘氏这几年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她能感觉得到,袁熙那小狗给曹操的压力很大,不然曹操也不至于每天心事重重。
她陪笑道:“大王子嗣,可比那凶虎优秀多了,假以时日,必然能继承大王基业。”
这却是说错了话,曹操想到了继承人还是迟迟未决,脸瞬间拉了下来,他推开刘氏,走到高台栏杆前,望着脚下的邺城,沉默不语。
这段日子以来,他感觉越发力不从心,他看出袁熙想要和自己拖时间,但自己真是是拖不起了!
眼下刘备已经被自己从富庶的荆州快赶到交州去了,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威胁,凉州也迟早会被平定,孙权打仗是个废物,眼下自己真正的敌人,其实也只有袁熙一个了。
要不趁自己身体还能撑得住,干脆和袁熙来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决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