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办厅里,酒气扑鼻。
正中的一张大桌上,摆满了瓜子和果脯,一只炭火正旺的火盆上,正烤着一根滋滋冒油的羊腿。
一个圆头胖脸,官服领口敞开的中年官员,身侧左右,各坐着一名酥胸半露的妖艳女子。
“夏大人,这次你得给奴家买个玉镯子了!”
“夏老爷啊!上次你答应奴家的金钗,何时才能带来啊?”
“哈哈哈……”
那个叫夏大人的军需官,左右两只胖手,捏着两名妖艳女子的脸蛋,浪笑道:“急什么?把本大人伺候好了,还缺那几样小物件?”
“夏大人,黄掌柜到了!”
牙子哈着腰,站在火盆前就像一只虾壳。
“到了?”
夏大人抬起头来,目光在永康和霍幼楠二人身上一扫,一双眼睛霎时就睁得老圆,像要把霍幼楠吃了一样。
眼睛是紧盯着霍幼楠的,可嘴里却像是给永康说话,“你,就是那个黄掌柜?”
“回大人话,我就是黄九!”
永康身子一挺,傲然回话。
“你,要买粮?”
夏大人又是一问。
“不买粮,难道跑大人这里喝花酒不成?”
永康似笑非笑,嘴角拧了一下。
这回答,让夏大人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有意思,看来黄掌柜也是个懂规矩的人,说吧!要多少?”
“这就看夏大人能卖多少了?”
夏大人依旧笑呵呵的,把搂着两名女子的手收了回来,站起身来,又道:“请黄掌柜移步,你我后面去谈!”
就在永康跟着夏大人往里走时,一名妖艳女子,拿起座边的一只牛角,满脸淫邪地向霍幼楠做了个很不雅的动作。
霍幼楠面颊一阵急抖,强忍住了即将喷发的怒气,把按在银龙斩握柄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二人被带到后面一间屋子,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不少的军资署官员们,正围着一张大桌赌钱!
见到有人进来,赌钱的官员们纷纷转过头来,一脸兴奋地打量着永康二人。
“诸位停一停!”
夏大人满面红光,抬抬手说道:“都报报数,这位黄掌柜可是个大买卖人!”
好啊!
看来这夏大人对自己掌管的军资,数量上还不是很操心。
永康视线,从赌钱的官员们脸上一一扫过,笑道:“打搅各位雅兴了,还望各位大人报个数,本掌柜也好准备车马运输!”
“嘿!”
为首的一个赌钱的官员,兴奋道:“没看出来,还真是大买卖到了,那就报数吧!好让这黄掌柜早做准备!”
一阵账册翻动的哗啦声,各军需官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小麦可出八千石!”
“稻米可出一万石!”
“粟米可出一万五千石!”
“盐巴可出两千斤!”
“上等土布三千六百匹!”
“菜油三百五十桶!”
“火绳四百卷!”
“回大人话,目前能出的,也就这些了!”
火绳四百卷?
这些鸟人,还有什么不能变卖的?
就差拿茅厕里的搅屎棍子、马厩里的芦草帘子卖钱了!
听着所报的数字,永康心里起了轩然大波!
就连引火搓灯芯的火绳,这些蛀虫们都能拿出来卖掉?
可见!
这倾全国之力,支援的北防线,居然养活了如此黑心的蛀虫们!
难怪吕宁派过来的兵马,在落雁镇营区里,把一碗粟米稀饭都喝得那么香!
尽管心里被气得骂娘!
但永康脸上依旧笑道:“全要了,本掌柜相信夏大人,你不会在价格上让我吃亏!”
“哈哈哈……”
夏大人爽朗一笑,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霍幼楠,嘴里却对永康说道:“黄掌柜大买卖人,想必是见多识广了,这买卖,人情,都应该懂得不少!”
不一会,一阵噼里啪啦算盘珠子响过,军需官上前禀道:“禀监察使大人,一应物资,均按低于内地价格的三成,总计八十三万六千银子!”
“黄掌柜,八十三万六千两银子,不知道你方便否?”
夏大人从霍幼楠身上收回视线,半眯着眼睛望向永康。
永康面不改色,坦然道:“好说,看来我不虚此行啊!还请夏大人立刻准备物资!”
忽然一想,永康一笑,又道:“还得夏大人行个方便,借用一下房间……”
此言一出,夏大人喜上眉梢!
看来,这个黄掌柜是随身带着巨额银票的!
在外行走的人都知道,这财不外露,大额银票当然要贴身藏着了!
心里一阵狂喜,夏大人吩咐道:“召集人手,快去准备物资,带黄掌柜去内室……”
好大一会,提着一只包裹,跟着永康进了一间屋子的上官元英出来。
待走到外面侯着的左右卫面前,低声道:“王爷有令,都机灵着点。”
话音刚落,公羊毅从背上,解下裹得严实的那把银龙斩抱在怀里。
春桃和紫芸,也给右卫们一个眼神。
待永康重新出现在夏大人眼前的时候,在场的军需官员们,差点被惊得眼珠子没从眼眶里掉出来!
“你?”
心里已经泛起惊天波涛的夏大人,说话已经不利索起来,“你到底是何人?”
“夏大人这是在问我吗?”
望着一脸惊慌的夏大人,已经换上了鎏金战甲的永康,笑眯眯说道:“本掌柜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赵也姓皇,排行老九,名永康!”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已经有军需官昏厥过去。
姓赵也姓皇,还名永康,这不是九皇子永康吗?
他们可是都知道的,前段时间,九皇子是带着棺材来前线杀敌的!
“来人!”
永康大吼一声,让人把昏厥过去的那名军需官拖下去冷水泼醒!
“九殿下!”
已经肝胆俱裂,强压着心头恐惧的夏大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下官不知殿下莅临,还望殿下恕下官未能远迎的失仪之罪!”
“失仪之罪?”
永康缓缓转身,厉声喝道:“身为军资监察使,监守自盗,你的罪大了,斩!”
一声“斩”字出口!
“仓啷!”
霍幼楠手里银龙斩立刻出鞘,刀身上龙鳞泛起的银光,在汗流如雨的夏大人脸上闪个不停。
“殿下!”
夏大人猛然抬头,硬起头皮咬牙说道:“我夏墨池再是贪墨,那也是朝廷命官,得由三司审理后定罪,岂是你一个皇子就能定罪的?”
夏墨池?
永康乐了!
这猪头,原来是夏士诚的大公子,夏墨池他哥啊!
细看夏墨池那张油汪汪的大脸,只是胖了点,眉眼五官,还真像曾经街头和自己赌魔方的夏墨林有点像。
见永康不语,夏墨池又狂叫道:“再是镇北王、征虏大将军身份,那也是该管边关战区军务,这军资后勤属于户部所管,就是定国军统帅郑继业,也没有垂直的权力来管我这个军资署监察使的!”
“都听到了?”
永康转身,向地上跪了一片的军需官们吼道:“还嘴硬?倒卖军资,死罪!”
“王爷饶命啊!我是被夏墨池这个狗贼胁迫的……”
“九殿下明白啊!在这石河军资署,是监察使大人说了算,他让我干什么?我哪敢违抗……”
“王爷明查,我等都是被逼的啊……”
“夏墨池狗贼,你给我听好了,我顺从着你倒卖军资,那是在收集你贪墨的罪证……”
“……”
一时间,控诉声,求饶声都搅在一起!
几乎所有的军需官们,都纷纷指责揭发夏墨池的罪行,企图把自己从贪墨窝案中摘摘个干净!
他们心里都清楚,贪墨军饷,倒卖军资,这到哪都是死罪!
“哼!”
永康冷哼一声,沉声斥道:“谁是谁非,本王自有定论,犯我大昌朝国法,定有朝廷裁决,但这带头贪墨者,杀无赦!”
说罢,所有的军需官们,争前恐后地回到桌前,抓起笔来各自写起了对夏墨池的控诉材料……
永康视线,从众军需官身上,缓缓移动到霍幼楠脸上,淡淡说道:“圣上赐我银龙斩,既可斩投敌卖国之武将,也可杀贪墨腐化之文官,这军资署监察使夏墨池,该死!”
“拖出去!”
霍幼楠柳眉倒竖,娇喝一声!
春桃和紫芸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倒剪着夏墨池的双臂就往外走。
“九殿下,你一个武将,没权管户部和吏部的事务,你敢杀我,我爹饶不了你,皇后娘娘饶不了你,太子更饶不了你……”
绝望透顶的夏墨池,被倒拖着走的时候,还在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哈哈哈,老子还偏就不信这个邪了!”
永康一阵狂笑,道:“就我这个窝囊废,曾经斩过作奸犯科的大理寺丞董良云,你夏墨池一个四品以下的官渣,在本窝囊废眼里算个屁……”
永康此时,自诩为窝囊废!
这对死到临头的夏墨池,何尝不是一种嘲讽和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