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暴雨阵阵，闪电交映着屋内锦衣华服贵妇人一张惊惧的脸。
这些年陈夫人自觉性子是跋扈了些，可还从未从陈远山嘴里听到说要休妻的话。
但今日看他神色，肩膀也微微发抖，许是已经忍耐了很久。
“陈远山，你刚才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我也是这话！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瞎了眼睛，娶了你这样的毒妇，害的我的孩子一个个枉死，你如此狠毒，又无子，早已犯了七出，我陈家高门显贵，自然容不下你这种丧心病狂之人。”
陈夫人大惊之下，竟然反常的仰头笑出了声，随即愤怒指着陈远山的鼻子喝道：“你陈家是高门显贵？我呸！这些年要不是贵妃提携你，你一个武夫能升任到兵部做侍郎？要不是我父亲，你早就被同僚排挤到边关守城了，如今还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人到显贵时，怎会愿意身边有声音提到自己当年落魄，陈远山听罢更是怒不可遏，反手指着她道：
“到现在你还敢跟我提贵妃？贵妃出京后我就马上受人排挤，如今还没被人陷害下狱，已经要烧高香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死活跟我闹，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敞开手闹个痛快，反正我这张老脸也丢够了！不差你这一桩！”
陈夫人与贵妃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情，只是陈夫人的表妹赵氏与贵妃是自小的手帕交，当年两家一起患过难。
贵妃母族当年被抄没时，赵表妹一家也被发配到边关流放，直到最近这些年才重新翻身回了京。
贵妃感念儿时的情谊，帮扶表妹家中的同时，也对陈府多有提携。
可如今墙倒众人推，陈夫人眼见陈远山将话说绝，心里更加绝望。
“陈远山！你忘恩负义！利用完我，你便就要休妻。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两人你方骂罢我开场，各不相让，各执一词。
谩骂声逐步被外面的暴雨声给盖过，天空乌云密布，幽暗恐怖，外头守着的丫鬟小厮们全都心惊胆颤，生怕自己被这内外夹击的惊雷给波及到了。
陈府后厨矮墙坡边上，两个身穿斗篷蓑衣的青年男女正从墙垣外头翻进来。
陆元和俊朗的脸上挂满了雨水，更显得这容颜眉峰硕硕，自然天成。
他轻巧翻过来之后，忙回身去接后面的林婧婉。
林婧婉羽睫上全是雨水，一个不留神没看清，脚下险些滑了一跤，好在胳膊被陆元和稳稳扶住才没有从墙头跌下来。
陆元和埋怨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落地站稳之后扶着她就往屋檐下走。
前后左右都是没人，头顶也有遮雨的地方，这才责怪道：“你烧还没全退，今日大雨，都说了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你偏要跟着。犯险不说，万一你又病上加病，你自己想想后果。”
林婧婉见他过于认真，只得又耐着性子把在檀苑说过的话，再对他说一遍。
“多谢师兄关心，可若我不来带路，单凭阿兄一人，怕是难以找到这些捷径之处。再说只有我在，春蝉才可能说实话，所以这趟我是省不了的，咱们还是节省时间，争取早点办完早些回去吧！”
还有一点，林婧婉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那日虽然亲眼见过陈慧茹冰冷的模样，但她依旧不愿相信慧茹真的离她而去了。
她亲手从虎狼窝里救出来的小姑娘，被养得白白胖胖，乖乖巧巧，正像一株待开的花朵，努力迎着骄阳绽放美好，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陆元和见林婧婉一双眼睛暗淡无神，知道她心里也是难受，便将还没说出口的话硬是往肚子里又咽了回去。
今日暴雨，陈府守卫也会松懈，前来吊唁的人也不会太多，趁此时偷偷潜进来，也许正是好时机。
一路上跟着林婧婉，果然十分巧妙的避开了这府里的下人，两人很快在一处门头精致的院落前站定。
陆元和抬头一看，上面的门匾写着“玉兰苑”。
“这便是陈慧茹之前住过的院子？”
林婧婉点了点头，便提着裙子上了台阶。
原以为自己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此刻分明感觉脚下的步子无比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被灌了铅。
陆元和看她情绪不对，提醒道：“棺椁应该不会停放在这里，你略看一看就走吧！”
“我知道，我就是想最后过来看看。”
陆元和不再劝，只更加警惕的提防周围。
单进的小宅院里已经略见破败之色，不过数月没住人，这里无人维护，落叶满布，更添寂寞萧索。
林婧婉踏着大雨行走期间，只觉步履沉重，脚步虚浮。
往日她来此的机会不多，但印象中那个小姑娘总是满含笑脸，张开怀抱奔过来迎她，会把自己珍藏着的各种精巧的小玩意拿出来给她分享。
脸上泪水交杂雨滴簌簌落下，林婧婉双手紧握成拳，人也微微前倾，似心口突然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婧婉闭着眼睛摇摇头，强打精神道：“进屋里瞧瞧吧，或许可以找到她之前绣过的绣样。”
陆元和知道这个小师妹性格要强，现在劝她回去肯定无效，便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往主屋那边去。
推开花梨木门，便闻到里面一阵明显的尘土腐木味道，和着屋外的雨滴，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陈府的人心可真大，费功夫把闺女的棺椁从街上夺回来，还以为有多重视呢！生前住过的院子都不派人过来好好收拾一下，头七的时候连安灵的龛台都没处摆。”
林婧婉好似没到他的抱怨，默默的站在堂屋中间环视一圈，目光却落在内室门口的珠帘上不动了。
陆元和也看了过来，问：“有发现？”
林婧婉又走近了谢，才小声说：“你看那门上是不是有只手掌印？”
陆元和一听，几乎要被吓得跳起来。
“大白天的，你别跟我说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