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意看着两人在他面前四目相对,段闻璟略带一丝忐忑,而林婧婉眼中却是少见的决然。
林婧婉面无表情的点头应道:“我是林婧婉。”
短短一句回应,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李重意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自己要彻底失去什么了。
他想要开口劝林婧婉不要冲动,却不知该如何说。
段闻璟似乎得到了什么鼓励,步下两阶台阶走到林婧婉身边。
“林小姐,火势渐急,你走在前面,段某负责垫后。”
李重意想伸手去拦,林婧婉却先他一步点头道:“如此便多谢段皇爷了。”
段闻璟爽朗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林小姐不必客气,若是不嫌弃,你可直呼我的小字,阿璟。”
李重意听了,几乎全身的汗毛孔都要竖起来,十分警惕的看着段闻璟,眼神满含敌意。
林婧婉沉默片刻,竟当真面无表情喊出一句:“璟兄。”
李重意有些急了,低呼一句:“婧婉。”
林婧婉看也没看他一眼,提裙扶着栏杆继续上台阶,与他擦肩而过。
段闻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赶忙跟上,举手投足处处照顾。
林婧婉虽一直冷着脸,但也并未拒绝他的好意。
李重意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几乎消失在转角了,才被部下催促着继续往上走。
阁顶的浓烟果然没有下面那么浓厚,推开露台上的天窗,还能呼吸到一丝新鲜的空气,望着几乎可以徒手摘星辰的夜空,众人暂时都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种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便有番子指着楼下惊呼着道:“督公快看,女皇还在命人添加柴火!”
李重意被人搀扶着走到护栏边上,看着下方广场上微小如蚂蚁的人。
他知道杨媚卿的手段,她不达目的,定是会誓不罢休。
但眼下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绝无回头的可能了。
“这摘星阁是全木质结构,且年久失修,一旦火势蔓延,会有倒塌的风险,我们必须要趁还未倾塌之前速速离开这里。”
段闻璟安顿好林婧婉,也拖着疲惫的身体赶过来出主意。
“我南诏有种御风术,借助风力便能腾飞,不知可否一试。”
“御风术?”番子们均是惊奇。
李重意看看下面,说:“这阁顶至少离地面五十丈高,且周围都是屋瓦殿宇,即便阁下当真能御风而行,腾飞之后从哪里着地,又如何抵御地面上可能射杀出来的火铳箭羽呢?”
林婧婉撑着地起身,对段闻璟道:“我来先试,若行得通你们便随后跟上。”
段闻璟还未回答,李重意在一旁急道:“婧婉!这不是儿戏!”
林婧婉终于正面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的道:“敢问督公现在可还有别的办法?”
李重意被噎得说不出话,只感觉胸前的伤口越发的疼了。
他只得强压着疼痛,柔声相劝:“婧婉,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你要实在难受,便再捅我一刀都行,千万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面对他的急切关心,林婧婉却是选择反唇相讥。
“督公是否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在我心中是何份量,早在你决心欺骗我的时候就已经微不足道了。你我如今最好是形同陌路,我如何决定都不与你相关,还请督公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不给李重意再次辩驳的机会,转身对段闻璟道:“璟兄,我何时能启程?”
段闻璟:“婧婉若有胆量一试,愚兄愿意与你同行,尽力护你周全。”
林婧婉点头:“那便有劳了。”
南诏死士得了段闻璟的吩咐,很快便开始制作御风器材。
他们用武器将门窗砍下,再扯下殿内帘幔,用细条绑成十字形状,再系上挡风带。
成品很快就被制作了出来,像是女孩子们玩的巨型纸鸢。
林婧婉有些疑虑,但见段闻璟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便也不多说。
“你说这个东西能带人飞?”
段闻璟点头,十分坦诚的应对李重意的怀疑。
“是我南诏独有秘术,原本是不外传的,督公若有兴趣,我可以将口诀和要领悉数传给你知晓,只是还请将来一定保密。”
李重意对他完全没什么好感:“这种大话,阁下等我们全部脱险之后再说不迟。”
段闻璟稍稍犹豫,又忍不住道:“御风应该是无碍的,今日暴雨刚过,气压空明,有利御风。
我方才已经命人多做了四副风筝,二到三人一架,助跑后往东南方向发力,便能顺利起飞。”
他面容诚恳,又毫无保留,即便李重意的确对他有敌意,此刻也是找不到发难的理由。
交待完,他又郑重朝李重意拱手道:“愿兄弟保重!有缘再见!”
林婧婉伸手试了试风筝,感觉十分牢固,便对段闻璟说:“我准备好了,随时能走。”
李重意心有不甘,却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林婧婉与段闻璟一同坐上风筝内杆。
段闻璟伸手拍了拍林婧婉的手背,冲她笑着道:“等会他们会趁着风势把我们推到半空中,你若实在害怕,可以闭上眼睛,只要牢牢抓稳扶手,别的你什么都不用管,一切有我。”
望着数十丈高尺,林婧婉心中自然是害怕的。
但只要一想到方才接接踵而至的打击,又觉得即便是就此摔死了,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我不怕。”
段闻璟颇为赞赏,又回头看了李重意一眼,朝他点了点头,便下令推行。
李重意被迫退到一边,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滑行跑道,只见段闻璟带着林婧婉提速奔跑数十步之后,便一脚蹬开护栏,朝空中一跃。
他赶忙追赶到栏边去查看究竟,就看到一架小小的风筝腾空而起,越飞越高,也离他越来越远,很快就与无尽的夜空完全融为一体。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挖空了,痛得有些没法呼吸。
但此时此刻的情景,又叫他无法分神去细细品味,这几乎不能用语言来言说的悲伤。
南诏死士们很快陆陆续续跟着成风而行,巨大的风筝在夜空中成群而起,像南飞的大雁。
“督公,我们也赶快走吧,这阁楼摇摇晃晃的,感觉很快就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