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梁泽城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感受。
也许，不一样吧？
听说，早些年，他的父亲对他还不错……
“他这些年，没有联系过你吗？”
风之遥淡淡地问。
李政来摇了摇头，本就沧桑的脸，此时更是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多岁，转瞬间，已形似枯槁的孤独老人。
“这些年，我很忙，他也很忙，我们没有联系。我也是……也是从新闻上，才知道……他，他死在3·14行动里。我也不敢相信，他以前常常跟我说，他就是九条命的猫，阎王都不收他，真没想到，他还是……他才，才三十岁啊……那么年轻，那么年轻……”
李院士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泛红的眼睛，克制不住的老泪，还是出卖了他。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臭名昭着，犯下的事情，罄竹难书！想我李政来，奋斗拼搏，清贫自在，为国家的伟大事业努力了一生……却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即便做得再多，也没有办法弥补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带给社会的伤害……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你真觉得，他就是那样罪大恶极的人？”
风之遥低头抿了口茶，淡漠地问道。
这下，李政来才缓缓抬起目光，看着风之遥——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他的父亲，也相处了那么多年，对他的成长之路，你更是清楚，难道，你真的觉得有那么不堪？”
风之遥知道对面的李政来是非常警惕的一个人，顿了顿，才叹息了一声，清淡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感慨——
“你不用试探我，我跟他，算是无意中相识的。他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有关于他的消息背景，却很有意思，我想，就不用我再提醒下去了吧？”
李政来愣了一下，连忙道，“你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之前那样贸然去找你，其实也经过深思熟虑，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不是梁泽城的对手。”
“你……跟阿城很熟悉吗？”
“算不上，你也知道，他是非常独的一个人。他并不是如外面所报道的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其实是Z市资深的卧底线人。”
“很多年前，机缘之下，因为修车厂的关系，梁泽城认识了当时落魄的约翰森。后来就被当时王明警官派出去，潜伏在当时的毒枭约翰森身边，他逐渐得到约翰森的信任，后来也成了约翰森的得力助手，主管3·14高地很多事务。”
风之遥这番话落下，李政来整个人顿时僵住了，紧紧盯着风之遥……
“后来，上头决定不能再让约翰森做大，决定展开一次彻底的清理行动，也就是3·14行动，本来里应外合，有梁泽城这个内应，应该是行动很稳妥的。但是，没想到，警方内部有了叛徒，梁泽城的身份提前暴露。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进行，也为了保护梁泽城，王明不得不删除梁泽城的所有身份信息，连他的警号也被删除了……”
“紧接着，王明被暗杀，梁泽城的身份信息更加不了了之。当时围捕行动因为内鬼泄露了消息，约翰森临时侥幸逃脱。为了保证整个行动计划的进行，也为维护其他的队友，梁泽城只能牺牲了自己，以自己做饵，引约翰森入局……也正是这样，他自己消逝在3·14行动之中。”
“当时的3·14行动收获很大，缴获的毒品武装器械无数，约翰森的实力遭受重创，只身逃亡海外。但是，梁泽城也因此，连死也没有办法恢复原本的身份。他还是别人口中的罪大恶极的人，更因为他的死，别人欢呼……”
风之遥很是平静地将大致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的故事。”
“梁泽城死后，连遗体都差点要不回。是我通过威橙拍卖公会的人，把他给要了回来。火化之后，安葬在西山墓园。”
听完，李政来院士已经禁不住，老泪纵横。
此时，这个看似坚强硬气的院士，哭得跟一个小孩子似的。
“我就知道……我就说，他原本那么好的性子，怎么会是坏人呢？他小时候，连自己养的小鸭子弄伤了腿，都能伤心好久，怎么会做出那样罪大恶极的事？怎么可能呢？”
风之遥默默地注视着眼前情绪崩溃的李政来，迟疑了片刻，才从一旁的包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这是后来我去他的住处发现的，已经烧了一点。我想，这玩意能让他带在身边，想必也是意义特别的。”
李政来接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个泥人，双脚部分被烧得有些发黑。
泥人有些粗糙不堪，实在没有什么观赏价值。
可是，李政来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几乎崩溃了。
“这，这是他七岁那年……他的生日……我带他亲自去捏的，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看着对面捧着那个泥人整个人剧烈颤抖，悲痛欲绝的李院士，风之遥心里也只能感慨了……
“我想，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他就这样离开。”
“不然……还能做些什么？这孩子，他这些年都没有跟我联系过。我们之间的误会太深，我也不知道，他会做这些事。他也从来不跟我解释……我当初试图劝过他自首，他只是让我不要操心，他说，他是成年人，做事有自己的分寸。我那个时候，还在误解他，因此，我们又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我也只当，我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
“后来想想，其实很多次聊天，他都有所暗示的……是我自己忽略了他的表达。我知道是威橙拍卖公会的人把他要了回来……我也去找过他们，但是，我不知道，原来那个人，竟然是你……”
李政来苍老的眼眸灰暗地看着风之遥，“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能怎么……怎么把他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