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宋元启说完这个词,大脑皮层的刺激下,腥苦的味觉回忆被激活,舌根似乎凭空生出了一股浓烈的中药气味,整张脸上的五官扭曲得像是切开的苦瓜,抑制住反胃的冲动,他蹭了蹭自己的下巴,那里已经能摸到一些微微刺手的胡茬,手带到了颈部,抚慰了一下受惊的喉咙,才说道,“用中药的味道盖住毒的味道,能查到她在哪里配药熬药吗,或者他们公司里能接触到她保温杯的人?”
“查了,那天下午两点,在办公室里,监控拍到了黄若雅拆开代煎中药倒入保温杯,在那之后,她还带着保温杯出去跑了业务,按照警方统计的行程,从下午两点直到晚上六点半抵达酒店这四个半小时之间,她一共去了四个地方,报告上显示都查过了,没有可疑的迹象......”
宁行舟翻着手上的那一半,“现在我们知道了,可不可疑没有这么简单的判断标准,如果能找到他们拿到详细的地址和人员名单,再核对我们手上的名单,或许会有新的收获。”
钱万里习惯性地一边思考,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知道她的行程,知道她喝中药、还能接触到毒的人,合并起来的条件那么苛刻,如果我们简单地用复仇组织来概括,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同时也认定他们手上有能够致死的毒药,既然他们手上有毒药......”
宋元启接过他的话,“那他们每个人都下药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地做这么多计划......”
“对啊,”钱万里继续,“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计划,还有一点,毒从哪里来,二队联合省里的毒化分析实验室,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毒物的来源,听说提取自什么热带雨林的青蛙,省实验室都没有记录的毒,他们要怎么获得,你们有没有考虑过?”
“太分散了,”应杭回想着他们自以为有关联的案件,其实都没有确切有力的关联,就好像黑板上那几条错综复杂的线构成的关系网,实际上每个案件之间的关联其实都只靠一两根细细的粉笔线,“如果案子能一个一个吃透,而不是全部铺开了摆在这里,可能会看得更清晰,太多了,也太杂了......”
这并不是泄气的意思,她放下手中的资料,两只手揉搓着脸颊,想要试图让自己从混沌迷糊的状态当中摆脱出来,经历了一天的持续脑力输出,不仅肚子在咕咕叫寻求能量补给,她的脑细胞也要枯竭了。
宋元启拿起了笔托里的粉笔头,在‘宋游’的圈上,用红色的粉笔划了一下,想了想,在正下方加了‘保险箱’三个字,他解释道,“目前来看,宋游的死,跟钟秀芹脱不了干系,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再获取直接证据,但是这也给了他们信心,钟秀芹虽然察觉被发现了,但是也没有离开,我们还可以从她下手,但是保险箱失窃的五号,钟秀芹并不在椒州,她在老家,所以她一定还有别的同伙。”
应杭的话有她的道理,如果能针对一个个案件侦破,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四通八达的路口当中迷茫无助,面对着不够的证据和信息,看着短时间内集中发生的海量案件,大家都显得手足无措,尤其是只有他们四个人,另外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卧底的童让明。
说起来,“童让明呢,一天没见到他了,”直呼其名,宋元启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确定人不在办公室里,也不在门口,“是不是一天没见到人了?”
应杭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消息也没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什么需要没收手机的私人场所......”
勇还是她勇,换做别人根本就不敢说这种话,不管是不是当着本人的面,调侃大队长的话整个警局里可能就只有她敢说了。
一个中队长,敢在背后蛐蛐大队长,也就在场的这几个人和她比较熟,不然换做别人,保不准就录音举报了。
“照你说的,我们可以先解决一个比较重要的案件,逐个击破嘛,”宁行舟有眼力见地打哈哈换个话题,“找哪个呢,哪个呢......”
站在黑板面前,看着无从下手的一个个人名,好像没有一个是能够单靠‘努力一下’就能有结果的,宁行舟挠了挠不知何处在发痒的额头,就像一只刚从人猿进化过来的新新人类。
宁行舟的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地停留在‘缆车案’这三个字上,刚劲的粉笔字被他是指腹擦掉了一角,“当年调查的档案卷宗我们真的不能看吗?”
宋元启的脸上平静无波,眼眶微微用力收缩。
缆车无疑是时间线上的一个重要的节点,这所诡异的高中终结在红色的缆车里无辜的六名亡魂,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幸,可是对于原本可能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来说,是幸运的。
他们终结了一场噩梦的延续,但是他们最终死在了噩梦里。
三年当中,前两年营造出来的美好回忆,只需要一年统统被打破,因为他们,所以下一届本该遭受劫难的学弟学妹们,或许就此逃过了一劫。
还是说,他们真的逃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