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转过身,看向小心翼翼的林氏。
“姨奶奶,三弟妹怎么了?”
林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这几日,三少奶奶经常收到外边的信,每次看完信后,三少奶奶都哭得十分伤心。”
“可在我们面前,三少奶奶又装作没事人一样,我担心她怕是遇到了什么事,但却不和我们说。”
沈氏闻言,心底有些不好受。
家里的每个人,她当然都关心。
然而这一大家子,这千头万绪的庶务,她就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做不到面面俱到,所有人所有事都顾及到。
三弟妹的事,的确是她疏忽了。
可理家一事,时而是决定后宅走向的大事,时而又是针头线脑家长里短的小事。
多的时候忙的时候抓重点。
扪心而问,她现在的精力,只能抓重点。
这不是借口,而是她的无奈。
既然姨奶奶提到了,她自然会关心。
于是她回林氏:“姨奶奶放心,我会多关心三弟妹。姨奶奶您心细如发,若是家里的人再有这些情况,烦请姨奶奶告知。”
林氏露出慈蔼的笑意:“好。”
沈氏又与林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回院子时,正好经过高氏的住处。
她想了想,还是折身进去看看。
高氏喜静,身边也没几个人伺候着。
沈氏走进院子,都没遇到下人相迎。
“三弟妹,我是大嫂,你在吗?”
沈氏喊了几句,但都没听到高氏的回应。
她与青荇对视一眼,连忙走过去。
高
氏的正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这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我的夫君尸骨未寒,我怎能……”
高氏的近身连忙劝道:“小姐要是不放心,回家看一趟才是。”
高氏的声音哽咽不已:“我想想吧,现在这个家正值多事之秋,我不能给大姑娘他们添乱。”
高氏的近身又开口劝慰:“既然如此,小姐也切莫过于伤心才是,免得让大家担心。”
屋里,抽噎声越来越小。
沈氏想了想,随后放轻脚步,后退些许,而后开口:“三弟妹,你在吗?我是大嫂。”
门“知啦”一声被打开,近身侍女很快就迎上来:“大少奶奶,您怎来了?没能及时相迎,是奴婢的错。”
沈氏摆摆手:“无碍,也是我来得唐突,没有事先打招呼。”
说着,沈氏看向屋里:“你们主子在吗?我找她说说话。”
近身侍女也跟着看进去,见自家小姐已经恢复如常,她点头应道:“在的,您里边请。”
沈氏走进屋里,因为门窗关着,只觉屋里闷热。
她打着扇子,看向起身相迎的高氏:“也不开窗通通风,这么热的天,闷出病来怎么办?”
高氏眼眶有些红,但温柔的笑意又蕴在了脸上:“多谢大嫂关心,我正想睡觉呢,所以便叫她们把门窗都关了。”
沈氏坐下,仆人立即递上凉茶。
沈氏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随即告诉高氏:“依我看,你还是让他们多去库房领冰块
,就放在铜盆里。”
“我知你喜静,想必是不喜欢睡觉时有人打扇的。这样一来,你睡觉的时候,就无需打扇,冰块自会给你送去丝丝凉意。”
高氏点头:“是,大嫂,这些方面我不会与大嫂你客气,需要肯定着人去拿。”
沈氏放下扇子,认真地看向高氏:“既是不与我客气,那为什么不和我说说,妹妹你遇到了什么事?”
高氏连忙否认:“大嫂,我没事的。”
沈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但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是你有困难而我们不知晓,也没帮上,那才是叫我们心底不好受。”
高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道:“我是听说了大姑娘的事,所以有些担心,让大嫂见笑了。”
沈氏见到她还是不愿说,便知这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
于是沈氏也不强求她,顺着她的话开口:“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担心。”
高氏见沈氏没有逼问,像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随后沈氏便告辞了。
高氏送沈氏离开,转身时近身问她:“小姐,怎么不与大少夫人说一说?兴许她有办法呢?”
高氏摇摇头:“大嫂已经很累了,你瞧瞧她的白发,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烦恼,且先等等吧,等到大姑娘的事了,再说。”
近身侍女见主子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沈氏前脚刚出门,青荇便开口:“这三少
夫人,定然是出事了。”
沈氏点头:“我看得出来,想必不是什么小事。”
青荇问:“那怎么办呀,要不要告诉七公子和大姑娘?”
沈氏否决:“七弟和明微已经够烦了,我不想用这件事去烦他们,我先查查看,是不是她的娘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青荇未再说什么。
主仆二人一同往回走。
……
与此同时。
白明微的车马刚到达驿馆门口,便被刘昱拦下。
白明微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储君,目光疏离而淡漠:“太子殿下找臣有事么?”
刘昱皱着眉头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开口:“你不知道北燕的亲事是一场鸿门宴么?怎么大殿之上赐婚时,你一句话都不说?”
白明微淡声道:“这是陛下的命令,身为臣子,臣理应遵旨。”
刘昱温润的面庞,有些急切:“胡说八道,你要是想拒绝,难道还能一言不发,你是不是自愿的?”
白明微真想回他:你要是不愿意,你怎么不帮我拒了?反而盼着我自己拒?
但她自然不会这么说,只是挑挑唇:“臣是不是自愿的,我想与太子殿下无关。臣和亲北燕,是为社稷安宁。”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理应以天下为己任,臣和亲有哪些好处,相信臣不说,太子殿下也能知晓。”
说到这里,白明微后退几步,拱手:“太子殿下理应支持臣,支持陛下的决定才是。”
话音落下,白明微准备离开。
刘昱见白明
微这副模样,温润的面上竟生了几分恼意:“白明微,元询有什么好?你竟然要嫁他!”
“本宫说过,要是你愿意,本宫可以给你这个庇护,难道本宫在你眼里,连一个元询都不如么?”
白明微抬头,静静地看着刘昱。
忽然,她笑了。
笑得十分嘲讽:“臣若说不如,殿下认么?”
刘昱伸手去捏她的胳膊,去被她后退避开。
刘昱的语气透着几分气急败坏:“你说得出,本宫就敢认。”
白明微笑吟吟地看向刘昱:“元询虽然不及殿下出身高贵,但至少他对臣的心意,从来不遮遮掩掩。”
“他敢向陛下求娶臣,殿下敢么?他能许臣正妻之位,殿下能么?”
“殿下口口声声说可以庇佑臣,但殿下的所作所为哪样不是把臣置于风口浪尖,危险之地?”
刘昱看向白明微,不怒反笑。
他的笑意更耐人寻味。
带着嘲讽,透着轻蔑。
最后,是高高在上的尊贵:“本宫说给你庇佑,惜的是你的才,你竟敢开口和本宫谈真情,是不是太过自以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