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眸中,一抹光芒划过:“你说的对,我现在对元贞帝失望,对朝廷失望,但这份失望,还没积累到让我背弃它们的地步。”
风轻尘道:“正是如此,只有你的失望积攒到一定程度,你才会背弃它。”
白明微挑唇:“我坚守底线,是因为我看到希望,这份希望就是坚守在边疆的东陵儿郎保家卫国的信念,以及浑浊不堪的朝野之中,仍旧有些许清流。”
“边疆若能守住,则东陵边防稳固;朝野清流越聚越多,早晚有冲淡污浊的时候。”
“若是有人毁了边防,堵了清流,使得我看不到希望,那么我自然,也不会为了守住这份希望而苦苦坚守。”
风轻尘一语中的:“所以,秦丰业接下来会对边防以及朝中的清流大臣动手。”
白明微马上接话:“一个刺客活口,能通过假使臣一事,牵连到的边防和朝臣,无非就是北疆以及沈行知大人。”
风轻尘总结道:“所以,秦丰业接下来,可能要对卫骁、江辞以及沈行知动手。”
白明微一时有些想不通:“既然如此,此事应当打我个措手不及才是,为何元五却故意要我早些想通透这些事呢?”
风轻尘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攻心。”
白明微如醍醐灌顶:“是的,我怎的忘记了,元五此人最精通之道,或许不是权术,而是攻心。”
“他一直做的事情就是攻心,他一直算计的,也是人心,而
这一次,他与秦丰业达成交易却又想让我知晓交易内容,也是为了攻心。”
风轻尘继续举步往前走:“若是让秦丰业悄摸着办成这件事,你直接面对卫骁、江辞以及沈行知的后果,或许你会一时气愤,但却不会马上到达失望与绝望的临界点。”
白明微叹息一声:“倘若,我明知秦丰业要做什么,而且从头至尾见证这个过程。”
“到时候,秦丰业的奸佞,元贞帝的昏庸,又会再一次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我眼睁睁看着辛苦创造出的希望,被当道奸臣所灭,被昏庸国主所断,那才能叫我,把失望积攒得更多。”
风轻尘有些唏嘘:“元五呀元五,不愧是我们的对手,这份阴狠的心思,便是我都为之感叹。”
白明微道:“我想秦丰业很快就会发难,我们再做什么都为时未晚,所以这一次,我们已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见招拆招了。”
风轻尘忽而偏过头,语气轻松地道:“你若信得过我,便把此事交给我,我能解决。”
白明微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重渊……”
风轻尘笑着安抚她:“我说能做到,便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定然不会因此事为难,你不必担心我。”
“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是放宽心,相信我,我必定能妥善处理,干净利落。”
白明微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不想你太累。重渊,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不想你,那么烦,
那么累。”
风轻尘开口,语气之中,竟夹杂着些许吃味的感觉:“你知道外边都怎么传么?”
白明微不解:“嗯?”
风轻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外边都传刘昱心悦你,在你当值的时候,给你送东西慰问你,对你有多好多好。“
“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些事情传着传着,别人都会信以为真,我若是不加把劲,要是你也信刘昱比我好,那该怎么办?”
白明微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她伸手拉了拉风轻尘的袖子:“就为这事?”
风轻尘有些气恼:“还能为着什么事?”
白明微忍俊不禁,开口安抚:“重渊可不像有的人,净会做表面功夫,重渊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本账呢。”
风轻尘故意板着一张脸,唇角却忍不住翘起:“果真?”
白明微赌誓一般说道:“自然是真的,我心底的这本本子,一笔一划,一撇一捺,记着的,都是你的无微不至。”
风轻尘终于喜笑颜开,但随即又故作正经。
他清了清嗓子:“我可不想你觉得,我是那种在你面前耍心思,耍手段装可怜博怜爱的人。”
白明微揪着他的袖子不放:“是是是,你没有小九九,也没有千回百转的弯弯肠子,有的只是,对我的一往情深。”
风轻尘终于忍不住,露出一抹璀璨的笑意。
他任白明微拉着袖子,稍稍走在白明微的前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笑容却是溢满脸上。
关
于秦丰业和元五的交易,两人此时已经心照不宣,就交给风轻尘来办。
虽然白明微也好奇风轻尘准备怎么做,但彼此间的信任,还是叫她止住到嘴边的话。
既是风轻尘应下,就一定能成功。
白明微是这样发自内心的相信着。
走过回廊,来到一处小院子。
风轻尘这才再度开口:“正好,趁你在家,我想跟你说说策荣的事。”
白明微放开他的袖子,脸色变得郑重:“你觉得,策荣可以与赵襄彻底划清界限,斩断过去了?”
风轻尘道:“这个,我也不好评判,不若你自己看看如何?”
白明微点头:“好。”
两人一同来到申思阁。
今日策荣已经回到了学堂,只是他的进度,在出事耽搁的这段时间里,被小传义和玉衡又甩了很长距离。
他学得吃力。
然而他的态度,却比以往更恭敬,更刻苦。
白明微站在窗外,看着认真读书的他,一眼就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
风轻尘问:“如何?”
白明微脸上,又泛起丝丝缕缕的心疼:“不过又是一个,如同传义和玉衡那样,被迫成长的孩子罢了,我们下去说。”
两人一同来到二楼,那里不是策荣的住处,可这段时间,策荣都住在此处。
白晨霜正在里边收拾东西,可见准备让策荣搬回院子居住。
见到两人进来,她起身打招呼:“风军师。”
风轻尘点点头。
白晨霜快步走到白明微面前:“明微,你不
是在当值吗?怎么在这里?”
白明微道:“下午放假,所以来看看策荣。”
提到策荣,白晨霜的眼底仿佛有了光。
她颊边的笑容,也在此时绽开:“我正想与你说这件事,今晨策荣忽然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神思和言语都变得与以往别无二致。”
“更甚者,还比以往要稳重许多,他说他已经没事了,以后会好好读书,好好练武,让我不要担心。”
白明微听了,也很是欣慰:“可见策荣这是恢复了。”
白晨霜几乎是喜极而泣:“上天保佑,让这苦命的孩子恢复过来,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明微道:“既然策荣已经恢复过来,小姑应当放心才是。正好,我要与小姑商量商量,是时候为策荣与生父做个彻底的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