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修禅宗山门外。
唐元意味深长的打趣道:“老陆,看情形,那三个美妇似乎都像是你父亲的红颜知己啊?”
陆风沉闷不语。
符卿卿戏谑接了一句:“一个圣洁淑雅,一个知性文静,一个娇纵火辣,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美,你老爹品味真是广泛呢。”
唐元怕陆风因为符卿卿的话生气,连道:“这点倒是同老叶有些像,同样的风流,同样的不拘泥世俗,想来伯父定也是一等一潇洒的存在。”
陆风依旧不语,内心很是复杂,父亲是怎么样的人他不管,可此般滥情的行径让他多少有些为自己的母亲所不值;
但转念想到父亲消失匿迹那么多年,应该是与母亲有关,想到父亲为了母亲无奈离开聂明妃等人,又有些不知如何评价好。
说其负心,俨然不像,若真的负心,时隔今日,聂明妃等人当也不至于仍旧如此念念不忘爱意留存。
各中详情,恐怕唯有切身调查后才能知悉。
“就此别过吧,”陆风示意唐元二人止步,“书老就拜托你了。”
此行前赴玄金城对付君子朔,他自身还能凭借龟息神龙秘术和雪晳玉柔晶面具隐匿,不为人所发现,若是三人同行,难免太过招摇,容易暴露。
唐元点头,神色肃穆。
原本一开始他是不愿放任陆风一人而去的,但冷静之下明白,就陆风现下的处境,自己跟在身旁似乎弊大于利,而且一旦陆风再如早前那般遭重,他跟着也无能为力,帮不上任何忙。
离开,反而能更好的做事。
随着陆风决然远去。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唐元和符卿卿二人面对面站着,气氛一度变得诡异尴尬起来。
沉寂良久。
二人同时开口:“那个……”
“你先说?”符卿卿示意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地,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居然有些快。
唐元耿直道:“我们是继续同行?还是你先去通知那部分分支族人?”
符卿卿脸色一冷,不喜道:“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没……”唐元下意识一急,脱口的一瞬,看着符卿卿冷脸如冰山消融般浮现一抹笑意,不由反应过来后者是故意调侃着自己。
当下正色道:“那我随你同去?”
符卿卿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看着唐元着急解释的模样,心中竟久违了得有些开心,听得唐元询问,恭顺的点了点头:“你我已经实行过魂交之契了,你已经算是半个族人了,御魂族的那些辛秘无需再瞒着你。”
顿了顿,理顺了心中思绪,缓缓说道:“我们不妨这样,你与我先去知会一声族人,然后我们再同去你那兽谷,寻一处静谧之地,此前都是你在帮我恢复提升,而今我实力稳定,当可反哺助益于你。”
“还来?”唐元一怔,脸色有些怪异,并非完全的抗拒,更多的还是羞怯之感,欲拒还迎之态。
若仅是与乔雪儿,那他自是乐意之至,可若是修行到最后还会变作符卿卿,他实在有些无措。
“想什么呢?”符卿卿俏脸没来由一红,啐道:“不用再行那事了。”
唐元兀自松了口气,只是心中却冷不丁的有那么一丝失落。
“你还想要?”符卿卿要命的来了这么一句,脸上带着盈盈玩味笑意。
直将唐元听得一阵面红耳赤。
符卿卿看着唐元那窘迫脸红模样,蓦然想起那时的魂交场景,脸色不由也红了几分。
场面再度陷入安静的尴尬态势。
良久。
唐元正色道:“回头回兽谷前,我需先去趟药谷,知会老叶一声有关老陆的境况,唯盼着他那边能有一二对应帮衬之法。”
符卿卿恭顺点头,介于体内禁制,她自当也不希望陆风出事。
“你说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君子朔吗?”
符卿卿忧心问道。
唐元笃定点头:“有心算无心之下,应是能对付的,他不是称此前备了一部分铭刻好的阵玉吗?就七杀修罗纹的恐怖而言,君子朔就算能再提升一些实力,当也不一定能扛得住,我更为担心的是老陆若是真的把君子朔给杀了,君家的怒火他如何应对。”
符卿卿叹了一声,“说来你那兄弟还真挺厉害的,五狱绝杀阵内都那般情景了,他于最后关头竟还想着利用那部分黑烟杀意去铭刻什么七杀修罗纹,还真是一点也不想浪费,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没和他彻底撕破脸斗到底了,鬼知道他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手段。”
唐元讪笑了一声,喃喃叹道:“老陆一直以来便都是这样的人,夸赞他未雨绸缪算是轻的,若狡兔有三窟,那他至少有个三十窟。”
符卿卿叹道:“可如他这样总是事先制作好各式阵盘,不会出现资源的浪费吗?毕竟应该不会每个阵盘都有派上用途的时候吧?总会存在势能平白消耗的吧?”
唐元苦笑点头,“是啊,可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毕竟命就那么一条;以老陆的话来讲,资源的浪费,总比生死攸关的时刻眼睁睁看着一堆干净的玉石而无暇布阵的好。”
“好在如今的他,已是少了很多此般顾虑,以他的实力很多阵法已然可以挥手间布就,除了少数如用上七杀修罗纹这等强悍阵纹的特殊大阵,才需要提前准备。”
……
翌日,晌午时分。
陆风一路朝着玄金城方向赶,心绪复杂下,鬼使神差般来到了情墓地界。
想到与江若云当日分离的种种绝情话语,眼神显得有些漠然伤感。
原本他还想着自龙渊一役归来后,去寻江若云再见一面,多少要与之说清楚问明所有缘由才行。
而今……
想到自己处境,只剩短短三月的时间……
陆风内心大有一种不敢误佳人的愧意涌现。
如是想着,觉得当日离别之语,彼此就这样断了,未免不是件好事。
至少到了那时,江若云当不会再为自己伤心难过,更不会为之受到契阵的牵连。
陆风停下入城的脚步,转而坚定的向玄金城方向继续赶去。
然。
就在他走出不久,一支送亲队伍突然迎面自远处走来。
队伍前方,吹鼓手们身着鲜艳服饰,鼓乐齐鸣,欢快的节奏响彻四野;其后,八个身强力壮的轿夫合力抬着一顶宽大的朱红雕花大轿,轿子装饰极为精美,四周垂着火红的流苏。
陆风瞧此情景,内心陡然一紧,已是顾不得看队伍细节,目光死死盯在花轿旁策马相随的红蝎身上。
能让得红蝎如此卑微充当护卫之责……
轿中新娘的身份隐隐呼之欲出。
陆风想到那种可能,呼吸都没来由沉重了起来,脚下犹似千斤巨秤悬挂,让他迈不动步来。
红蝎目光这时也发现了远处陆风的身影,脸色紧了紧,朝花轿靠近些许,悄声道:“云凤,青山宗主在前头。”
花轿之中。
江若云脸色有些苍白的端坐着,其旁还有着一名盖着红盖头,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子。
二人双手紧紧交握着,俨然新娘显得有些紧张,江若云正在安抚着。
听得轿外红蝎的声音传入。
江若云紧握的手颤抖了一下,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比之新娘子还要更为紧张起来。
“靠近了,”红蝎示意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江若云抽出单手,下意识便要掀开轿内的帷幕去看,但就在打算露脸的那刻,瞧见了自己过分白皙毫无血色的手,蓦然又缩了回去。
她清楚,自己的状态自那一日别离后,始终没有好转,脸上那些丑陋的红纹若非仗着药物压制,此番根本无法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以,万不可心软动摇,否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徒添牵连。
‘不能害了风哥哥。’
江若云心念急转,目光陡然坚毅起来。
“青山宗主怎么会在此?”红蝎于外招呼的声音传来。
江若云心神一紧,连道:“红姐姐,我与陆公子毕竟相识一场,他定是听闻了我出嫁的消息,特来恭贺的,你拿些糖果,赠他份好彩头吧。”
陆风听得轿内果真传出了那道记忆深处的熟悉声音,整个人瞬间失神,呆在了原地,心中空落落的。
红蝎一怔,瞬间会意,取出一把红色彩纸包裹的糖果,“陆公子真是有心了。”
见陆风并没有接下,红蝎也不下马强塞,直接撒手将糖果洒落在了地上,嘴上喃喃:“喜糖落地,子孙满堂~”
短短八字,犹似利刃般直刺陆风心口。
让他感受到一股难言的锥心之痛。
待回过神的那刹,轿子已是擦肩而过数个身位。
陆风下意识迈步想追,但在踩上糖果的那刹,身子猛然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无力;
沉默片刻。
像是彻底接受现实般……
陆风看着径直远去的花轿,朗声喝道:“江姑娘,祝汝与良人,琴瑟和鸣,福泽绵长!”
短短字句,冷漠的声音,同样犹若尖锥刺心,让得花轿之中本就脸色煞白的江若云,瞬间更显伤感,我见犹怜。
“云姐姐~”一旁的新娘有些天真好奇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要冒充呀?是故意气那位大哥哥吗?”
“抱歉~”江若云愧意垂首。
碍于情墓规矩,今日的新娘因为曾经是她帮着撮合新缘以及摆平各种负心之事的,适才有了此般随行护送最后一程的场景出现。
“没,没事的,”新娘子有些慌张摆手,“只要云姐姐开心……”
“云姐姐,你,你别哭呀~”
新娘正说着,突见江若云眼角垂落下两行清泪,霎时让她显得无措起来。
“抱歉~”江若云哽咽又道,她自是明白在旁人大婚之日垂泪,乃是不吉之事,可心中的酸楚实在是强撑不过去。
尤其是想到今日一别,此后可能与陆风再难有见面机会下,更是难忍各中情绪。
轿外红蝎脸上泛起丝丝冷意,啐骂道:“那家伙倒是洒脱绝情,琴瑟和鸣,福泽绵长,亏他说得出口!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江若云猛然一僵,止住了那份伤感愁绪,变得紧张起来,‘不对,风哥哥他在感情一途从来不是这般大度的人,要真瞧见我出嫁,保不准高低都可能要去揍新郎一顿才行,怎会连我嫁谁都不管不顾?’
“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
江若云神色惊慌,连忙掀开帷幕看向后方。
远远看着陆风还伫立在原地的落寞背影,只觉心头难受得厉害,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红姐姐,”江若云缓过神,楚楚可怜的请求道:“回头可以再帮我留意一下他的消息吗?我担心他遇上了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
红蝎面露为难,顾及江若云的倔强性子,短暂犹豫下还是应了下来。
另一边。
待得送亲队伍全部入城。
陆风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脚下洒满土地的红艳糖果,只觉像是自己心口滴落的点点鲜血一般。
俯身,一颗接着一颗,小心翼翼的捡起。
轻轻吹拂每一颗上沾着的土尘。
眼眶逐渐湿红。
‘如此……’
‘也好……’
陆风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饶是服下那么多静心凝神压抑情绪的丹药,都止不住此刻心中的那份难受。
城墙上。
两男一女看着陆风远去的落寞背影,脸上均泛着戏谑冷意。
锦官裴裴讥笑着说道:“看他的样子,好像条被人欺负了的狗狗呀,真是惹人心疼呢。”
锦官栢脸上带着几分寒意,冷冷说道:“感情一途,素来是柄双刃剑,他如此姿态,云姑娘恐怕也不会好受。”
锦官长恨阴沉着脸,抬手一扬将立在远处的王崇虎召到了跟前。
喃喃叹息:“打断手脚,丢弃荒野的狗,才最可怜。”
王崇虎会意离去。
锦官栢叮嘱道:“下手干净些,别让云姑娘对少帝生出嫌隙。”
锦官裴裴也叮嘱了一句:“别忘了把他纳具夺来喔,里头可还有着不少我想研究的宝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