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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去多久,惟愿从一张床上醒来,四下晦暗,环境极其简陋,门被人从外锁住,窗户也被封死,只透出零星几点可怜的光亮,让人依稀分辨出白天还是黑夜。她仿佛身处荒山之中的一所破旧木屋,渺无人烟,耳边听不到一点外界的声音。

    手臂已经被人简单包扎过,凑近还能闻到上面淡淡的药草的味道。

    “有人吗!”惟愿用力拍击门板,大声喊叫。

    可无论她怎么喊,外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回到床上,抱膝靠墙坐着,想到成峪,找不见她,他大概会很着急吧。成峪分派在暗中保护她的那群人,想必被她甩丢在七拐八绕的小巷里了,这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成辛已经离京,难道是成景所为?她摇摇头,成峪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应该不敢再触逆鳞,何况有郑小葵这个软肋在,他不会冒险。

    她想到,归京途中,树林遇险,数百人对他们进行围剿,幕后之人手眼通天。成峪从不让她参与争斗,所有的事情都只字不提,为了她的安危,甚至从恢复神志之始,就装作失忆,让外人以为他们不和,从而把她推到战局之外,避免沦为棋子,可见他的忌惮和背后之人强大的势力。

    能令他如此忌惮的,无非是那几位天潢贵胄。

    天渐渐黑了,封住窗户的木板之间透出的几点光亮消失了。单薄的被褥透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在这种味道的包围下,她竟然很快睡着了。

    再次醒来,光亮依然没有,也许仍是黑夜,也许已是凌晨,她不知道。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人,偶尔有几声微弱的鸟叫,迅速划过,此前她从未觉得鸟鸣如此动听。

    她醒了睡,睡了醒,不知何夕,身体越来越虚弱。

    能为她包扎伤口,那人大抵不想让她死的,她想。

    一次,她猛然惊醒,缓了片刻,习惯性望向窗户,没有光亮,是夜晚。收回目光时,赫然发现左侧正对床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个黑影。

    她骤然一颤,几乎要魂飞魄散,如果不是身体太过虚弱,她大概会从床上弹起。坐起身,后背贴着墙,许久未进水,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沙哑:“你是谁?”

    “抱歉,吵醒你了。”

    声音清朗,带着不易觉察的笑意,此刻却让人感到阴森诡异。

    黑影动了动,随之桌面亮起一盏烛火,照亮男子的脸庞。

    五官出众,棱角分明,自信而张扬,笑容淡而冷,仿佛下一刻即使用刀剜开一个人的心脏,也不令人觉得奇怪。

    “四殿下。”惟愿道。

    “哦?知道我?”

    “猜的。”

    太子和四皇子不和,韩黎延曾说,他们二人都想拉拢成峪,后拉拢不成,便将他视为眼中钉,想要消除。传闻中,太子温良和善,爱民如子,四皇子心狠手辣,最喜血腥。

    小小的烛火将不大的房间照亮,烛光不由分说把惟愿拉进光明之中,李隆弦的目光在她脸上肆意打量。

    “你这张脸倒是标志,不知成峪能为了你做到何种地步,我十分期待。”

    惟愿假意嗤道:“他那种人,只为自己而活,你想拿我牵制他,未免太异想天开!”

    “是吗?”李隆弦手指缓缓轻敲桌面,“前段时间,别国进贡来几条异常珍稀的鱼,父皇也赏了一条给成峪,你可尝过?”

    “尝过。”

    “可美味?”

    “如此稀有,自然味道不同寻常。”

    “那你可知此鱼为何稀有?”

    惟愿配合问道:“为何?”

    “此鱼自幼以生肉喂养,善攻击,单独饲养到成年大小,便会把它扔进同类鱼群中,为了生存,它们会自相残杀,以同类的身体为食,装有成百上千条鱼的池塘最终只会剩一条鱼,之后它会被继续以生肉喂养,直至被送往某个贵胄手中,端上餐桌。”

    脑中画面太过血腥残忍,惟愿听完,许久不曾进食的腹部有些发酸,一直酸到喉咙,隐隐泛呕。

    李隆弦看着她,继续道:“只有皇族才配拥有的东西,父皇却给了成峪,这份恩宠他可真是独一份!可第二日,他进宫面圣,竟厚颜无耻地又讨要了一条,那条本该送往我武悦殿的鱼,就这么改了道!”

    惟愿想了想,惊道:“你为了一条鱼抓我?”

    “……我在你眼里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李隆弦刮来一个锋利的眼刀。

    “不是!”惟愿立刻摇头否认。

    李隆弦继续道:“由小窥大,鱼是为了你要的,誉满天下的成峪何时为了哪个人多废过一句话?”他盯着惟愿,缓声道,“他待你,很不一般,或许连你都没意识到。”

    惟愿的心脏剧烈跳动,她似乎被对面那双眼睛蛊惑,大胆地想,也许她是特别的,不仅仅因为她帮助他治好了病。

    他吻她时,她能感受到爱,猛烈的,压抑的爱,她分明感受到了,却一直不敢相信。

    惟愿默了默,道:“三年前,指使成景对成峪下毒,致他痴傻的人,是你。”

    “不错。”李隆弦双眸发出亮光,似是很骄傲,“我本可以杀了他,以绝后患,可那样太便宜他了!他以聪慧闻名,人人称赞,我偏要他跌下高台,要曾经为他簇拥欢呼之人,全都换上不屑鄙夷的目光,要他变成一滩人人可踏的泥土!”

    惟愿咬着牙,下颌紧绷,目光死死地锁在他脸上,从胸腔挤出话语:“就因为他不肯与你站在同一战线,对付太子?”

    “他不识抬举,自以为是,全盛时期地位堪比皇子,不能为我所用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不光我,我那位看起来十分良善的太子哥哥,也想置他于死地……”李隆弦停下话语,笑看着她,“你这副表情,好像很想杀了我。”

    “何止,我想将你千刀万剐!”

    “勇气可嘉,许多人临死前都会这么跟我说,他们的眼里也像你一样充满了恨意,不过他们是为了自己,你是为了成峪。”李隆弦叹道,“成峪何德何能,能得到你这样一位美人的芳心……”他笑眯眯道,“不如你跟我吧,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我有夫君,暂时没有和离的打算。”惟愿面无表情地道。

    李隆弦惋惜道:“我以为你至少会骗我一下。”

    “你将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李隆弦慢慢站起身,笑容神秘,“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会很有趣。”

    他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惟愿望出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门很快被关上,破旧潮湿的木屋内重新恢复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