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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惟愿本以为会辗转难眠,却意外地在身侧熟悉的气息中,悄然入睡。

    鸟鸣声自大树上叽叽喳喳响起,从窗户传进屋内。床上的人眼睑动了下,安稳的呼吸逐渐变得生动,脸颊处好像贴着一个温热的东西,若有若无散逸一缕熟悉的香味,淡而清冽的木香中夹杂着少许果香,像身处被白雪覆盖的森林之中,一抬头,撞见树上一只抱了满怀果子的松鼠。

    无意识的,她用脸颊蹭了蹭,像一只猫咪寻到了心爱的假苏。忽然,仿佛一道雷电劈进她的脑子里,迷糊的意识陡然间清明,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不是猫咪的假苏,而是男子的胸膛,她的手此刻正环在男子腰间,姿势亲昵,暧昧不堪。

    惟愿怔忪了好一会儿,内心犹如被雷电劈得焦黑的土地,浑身发烫,仿佛火山喷发后留下的一片灼热。

    她缓慢抬头,内心已然有了详细的计划,如果成峪还没醒,那么她就装睡,然后慢慢挪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视线上移,一双愉悦的眸子含笑看着她,“阿愿醒了。”

    惟愿僵住了,她蓦地发现自己的计划有个漏洞,她没有考虑,如果成峪醒了,她该怎么办?原地去世?好像不能。刨个洞钻进去?好像也不能。

    成峪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脸,笑道:“红红的,可爱。”

    他的手好像带着电流,在她脸上荡起一阵酥麻,惟愿顶着顷刻间变得更红的脸颊,像受惊的小鹿唰地从成峪怀中撤离,后背紧紧贴上冰凉的墙壁。

    “阿愿怎么了?”

    成峪坐起身,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被惟愿枕得酸涩的肩膀。

    惟愿别开眼,她想,世上有没有一种死法,叫羞死,如果没有,她可能会成为这种死法的开创者,因为她感觉自己脸已经烫得堪比烧红的烙铁。

    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说什么,如何用最快速度从房间里出去,这并不难,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她看着成峪神色平常的样子,有些憋闷,给自己打气道:惟愿,不要慌,小小成峪,不足为惧!

    “没怎么。”她强自镇定下来,“晚上大概有些冷,今晚住店多要床被子。”

    “你昨晚睡前还说热……”

    “……温差大。”

    “那你今晚还要跟我睡一起了?”

    小小成峪,不足为惧!惟愿默念完,神色自若道:“当然,你我是夫妻。”

    “你昨天还想去跟热粥睡……”成峪目光幽怨,继续拆台。

    “……”

    惟愿瞪他一眼,往床边爬,“下楼吃早饭!”

    众人在楼下用饭时,百忌还在房间里赖床不肯起,等到众人吃完,百忌才磨磨蹭蹭地从楼上下来,看起来神清气爽,“昨晚睡得好吗,大家?”

    惟愿闻言,瞥了百忌一眼,扭头往外走。

    “恩人怎么了,没睡好?”百忌凑到成峪身边,“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成峪笑开颜,“阿愿睡得很好。”

    经过一夜的休息,马匹也显得精神饱满。因着早上的事情,惟愿有些无颜面对成峪,抢先道:“我坐前面,百忌,你坐车厢里。”

    “哦。”百忌正吃着打包的馒头和鸡腿,用胳膊拐了一下成峪,小声道:“还说没有吵架?”

    成峪只是笑。

    出发上路,迎着清晨的阳光,马车仿佛在追赶朝霞。轻莫把马车驾得快而平稳,晨风习习吹来,在脸上留下一片冰凉。

    “照你这超凡的驾车的速度,我们是不是能提前到隔业城了?”惟愿问。

    “或许,不出意外的话。”

    惟愿坐在一旁无聊,渐渐对马车来了兴趣,“驾车难吗?”

    “对会骑马的人来说,不难。驾车与骑马都是驭马,驭马需要了解马的习性、秉性,能与其进行简单的沟通交流。”

    “我想学。”

    轻莫转头看她一眼,“夫人学这个做什么?”

    “多一门技艺傍身总是好的,而且长路漫漫,大多时间都在车上,闲着也是闲着,这个挺有趣的。”

    “恩人,这么想可就不对了!”百忌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大好时光,躺着多舒服!您身娇肉贵的,学什么驾车,我都不会!”

    热粥道:“我家夫人闲不住,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我怎么了,相貌堂堂,英姿飒爽,年纪轻轻就已经精通医术、相术、毒术,我这般天纵之才,你上哪儿找第二个?”

    “我看你这般城墙般的厚脸皮,也找不出第二个!”

    惟愿叹着摇摇头,“又开始吵了,真是对欢喜冤家。”

    轻莫惜字如金,却难得接了句:“她跟谁都能吵起来,跟茶茶也是。”

    惟愿瞧他一眼,悠悠问道:“那你觉得,茶茶和百忌,谁与她更相配?”

    “什么?”

    “热粥也老大不小,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打算从熟人入手。分庄的掌柜阿祥人品不错,很喜欢热粥,做梦都想娶她当媳妇,但热粥似乎对他没那个心思。茶茶和百忌跟她关系好像还不错,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轻莫冷冷道:“你问我做什么。”

    “多个人帮我参谋一下嘛!”

    “参谋不了。”

    “为什么?”

    “不会。”

    惟愿勾了勾唇,笑问:“你觉得热粥怎么样?”

    轻莫无奈道:“夫人,你到底想问什么?”

    惟愿直截了当:“你喜欢热粥吗?”

    轻莫默了默,道:“公子处境尚不明朗,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原来如此。”

    轻莫跳开这个话题,主动道:“我教你驭马。”

    惟愿笑了下,“好。”

    到下一个歇脚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几人围坐在客栈一楼,饭菜陆续上齐,香气四溢,似乎能将人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勾动起人身体内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百忌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我们原本计划是在上个小邑休息住店的,没想到轻莫的驭车速度这么快,看来能提前几天抵达了。”

    轻莫淡道:“马的功劳,上等马与寻常马匹不同。”

    “你白天赶车这么累,今晚还不睡床吗?”

    热粥:“啊?轻莫不睡床,那睡哪里?”

    轻莫:“我打坐,不影响休息,这样对周围的声音也会更加敏感。”

    “可是这样好辛苦。”热粥道,“百忌,你把床让给轻莫打坐,你睡地上。”

    百忌鼓着塞满了食物的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还有人性吗!”

    提起晚上睡觉,惟愿开始发愁,早上已经放过话,不会跑去跟热粥挤一个房间,但如果再出现今天早上这种情况,她可以不用活了。

    惟愿埋头思索,几乎要把脸埋进饭碗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绝妙的主意。她迅速扒拉了两口饭,道:“我吃好了,先上去了。”转头对热粥使了个眼色,“你也吃好了吧?”

    热粥立即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碗筷,“嗯,吃好了,我跟你一起上去。”

    两人上到二楼,惟愿从包袱里翻出一条束腰用的帛带,递给热粥,“拿着。”

    热粥茫然接过,不解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惟愿伸出两只手腕,并到一起,道:“把我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