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难得安静了一瞬,随后迎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成大公子成辛,他怎么在这里?”
“他在对我笑欸!”
“你醒醒吧,他分明是在看我!”
“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唉,如果能嫁给成辛就好了,谁想嫁给一个傻子啊,要不是我父亲逼我……”
“你别做白日梦了,成辛已经跟沈家小姐定亲了!”
石六道:“公子,她们好像看见我们了。”
他转头看成辛,却见他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仿佛被勾走了魂儿。跟随成辛多年,石六十分了解主子的禀性,问道:“公子,您又看上哪家小姐了?”
成辛自动屏蔽石六聒噪的声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抹浅蓝色倩影上,云容月貌,身姿曼妙,神情淡淡,在一众搔首弄姿的女子的衬托下,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惟愿回望,成辛,成峪的大哥,听说是个放荡形骸的主,身边的女子数不胜数,就算跟沈家小姐定了亲,也丝毫没有收敛。
此次来,是替成峪打探,还是纯属看热闹,抑或是又看上了哪家女子?
惟愿收回目光,回身,无论哪种情况都与她关系不大,她目前的紧要任务是通过这一轮的考核。
成辛盯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京城还有这般美人……能走到这一步,想必有些家世,我怎从未见过?”
“哪个?”石六问。
成辛声音有些气闷,“唯一背过身去,不看我的那个。”
“小人也不知,方才瞧着很是面生,模样倒一顶一的好。”
“废物!”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嬷嬷来了!”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急忙转身回去站好。嬷嬷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没有注意到墙头上坐着的两个人。
先是比对画像,画像与实际不符的,当众被宣告淘汰,引发一阵低声取笑。之后是测量腰围、身高,审视仪态。
惟愿再次感觉自己是个商品,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她主动站上的展示台。
过程中,频频有人趁着嬷嬷不注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瞥一眼墙头,看看成辛是否还在。这其中不包括惟愿,因为她一直紧张地盯着在纸上给她们打分的嬷嬷,手心都攥出了汗。
她的假身世在剩下的人里不高也不低,就算不考虑相貌才学,应该也能过的吧?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再编得大胆一点,可这样暴露的几率又会更大。这是她唯一反抗命运的机会了……
让惟愿煎熬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一切考核结束后,嬷嬷瞅了一眼众人,捏着一张纸,念出可以进入下一轮的人:
“冯好晴,白秩,吴媛,梦咏枝,陈煌,许愿。”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刻,惟愿如同搁浅许久后回到水中的小鱼,终于能放肆大口地呼吸。
余光中一道明晃晃的视线朝自己射来,惟愿转头看去,是冯好晴,脸上不见通过的喜悦,惟愿解读她的表情,潜台词大概是:你也配?
不在名单上的人落寞退场,顺利通过的六个人留下来,聆听嬷嬷的嘱咐:
“明日我会带你们去见老夫人和二公子,你们六人中只有一人能留下。老规矩,晚上不能私自外出,否则直接赶出去。好了,都散了吧。”
空地上的人渐渐散去,石六有些伤脑筋,“公子,那个蓝衣女子好像被选上了……”
成辛“啪”一声收起扇子,盯视着那抹渐远的身影,“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而且,就算最后她真的成了老二的人……又如何?”
石六看着自家公子嘴角噙着的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为那名女子默哀三秒,嘴上附和道:“公子说的是。”
成辛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查人!”
“是!”
用过晚饭,惟愿来到小院,靠坐在树旁的木椅上。她有些坐立不安,距离上次见成峪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她,明天是最后一关,不能有任何闪失。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夜色已浓,惟愿考虑再三,决定去见成峪一面。
她不能把决定她人生的机会交给运气,如果能够说服成峪明天坚持选她,老夫人那边通过的概率就会大很多,就算最后被拆穿身份,也有一线希望。
这个时间,大家都回屋休息了,趁着院里没人,惟愿攀着院墙的一棵大树,吭哧吭哧爬上了墙头,还没等站稳,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地上传来:
“许愿?”
惟愿七魂差点被吓走一魂,脚一滑,险些摔下去。她慢慢转过身,见是白秩,松了口气,讪讪道:“你还没睡?”
“你要去干什么?”
“白秩……”惟愿不知道怎么说,以白秩的聪慧不会猜不到她的目的。
白秩扯出个笑:“我还以为你不是这种会耍小心思的人。”
“我只是在以我的方式,争取我想要的东西,如果让你失望了,那么不好意思。”
白秩望着墙头之上站立的人,神色没了方才的惊惶,既清淡如头顶上悬空的月光,又野心勃勃像疯长的野草。
她默了默,笑意很浅,“失望?不会,毕竟我与你没什么不同。去吧,我不会告诉嬷嬷的。”
“多谢。”惟愿深深看她一眼,朝墙的另一侧跳了下去。
白秩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正要转身,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身子一僵,转身看到冯好晴正抬头望着她刚才看的方向。
“你大晚上站在这看什么?”冯好晴将视线移到白秩脸上。
“没……没什么。”
冯好晴慢慢走近,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试探道:“方才有人从这里出去?”
白秩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快速回道:“怎么会!”
“啧,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不会说谎。”冯好晴捏着下巴,慢悠悠道,“让我猜猜看,是谁呢?不会是许愿吧?”
她从白秩一瞬间变幻的脸上得到了答案,笑道:“看来我猜得很准嘛!”
白秩脸上写满懊恼,就不该站在这发呆,不,她就不该从屋里出来!纵使如此,她还是坚持道:“没有,没有人出去,刚刚有一只野猫从这里蹿上去了,我好奇就站在这里看了会儿。”
冯好晴敛了笑,眼神变得阴冷,“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不是。你父亲是翰林院修撰吧,听说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吗?”
“你想干什么!”白秩瞪大眼睛盯着冯好晴,脸色霎时转白。
“我会做什么,取决于你的表现。”
……
出了别院,惟愿借着微弱的月光,再次踏上了来时的幽静小道。离家之前,以防万一她看过成府的地图,此刻径直朝成峪所居住的西院摸去。
别院和西院都比较偏僻,因此一路上惟愿几乎没碰见什么人。来到西院附近,她照旧翻墙进院,没走两步,拐角正好撞上一人,被喝道:“干什么的!”
惟愿汗毛乍起,强自镇定下来,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个仆人,计上心头,她拿腔作势道:“乱吼什么!明日二公子选妻,老夫人派我来嘱咐些二公子需要注意的事项。”
光线微弱,仆人看不清晰,一听这话,腰立马弯了下来,神色变得恭敬,“原来是老夫人的人,小的有眼无珠。”
惟愿哼了一声,“二公子呢?带我过去。”
“是。”
惟愿跟着仆人来到成峪的住处,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身影蹲在地上,一动一动的,旁边的地上放着一盏照明的灯笼。
“没你的事了,退下吧。”惟愿对仆人道。
仆人应了声离开,惟愿走过去,叫道:“成峪。”
蹲着的身影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惟愿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心情紧张而忐忑,只见他怔了怔,然后惊喜地扬起笑脸:“又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