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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夜谈

    陆诗柳与胡时真接触日久,只觉得此人虽是读书人,却随和得过分,与市井青年没什么不同,他又不曾说起过家人,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位胡公子竟是官宦子弟,慌忙为小辣椒的鲁莽道歉:“我姐姐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你道我是在赌气吗,实则不然,”胡时真咧嘴一笑:“实在是我天资有限,不是读书的材料。自小五花八门学得不少,且样样精通,唯独这读书方面却没有开窍,为此挨了我爹不少的打。”

    纵使陆诗柳心中忧虑,听到此处却也不禁莞尔一笑,小辣椒若有所思,喃喃道:“胡应麟...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

    胡时真瞪大了双眼:“你认识我爹?”神情激动起来:“你在哪里见到的?”

    小辣椒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陆诗柳,胡时真道:“我爹他老人家失踪半年之久,最后一次得知他的消息是被关押在顺天府,但是半年前劫狱事件后,囚犯借机脱逃,自此我便失去我爹的下落,这半年来我只要得空便在周边府县搜找,直到如今仍未找到。”说到此处两眼泛红。

    小辣椒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蓦地叹了口气:“你不用找了,现在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胡大人的下落了。”

    胡时真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薛承运,而后者同样也是一脸茫然:“什...什么意思?”

    小辣椒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你难

    道没听到这两天京城里最热闹的消息便是胡大人不日便要回京了吗?”

    “什...什么?”胡时真两眼瞪得溜圆,两手紧紧攥着栅栏,他这几日一颗心扑在陆诗柳身上,哪顾得上听坊间的闲言碎语:“这怎么可能?”

    小辣椒见两人懵懂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道:“京城都传遍了,据说胡大人不忍见天下百姓受苦,上书为民请命,因此触怒了皇帝,将他关在金陵大狱反省,如今已由钦差大臣押解入京,陛下要亲自审他,这一次据说要...要...”

    “要什么?”胡时真呼吸粗重。

    小辣椒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道:“要结果了大人的性命!”

    胡时真“哎哟!”一声,两眼一黑,一跤跌坐在地上。

    陆诗柳伸手扶他:“胡公子,胡公子,街头传闻,当不得真。”

    薛承运也道:“对啊,他们最善以讹传讹,兴许事情不是这个样子,待我去打听明白,在此之前你给我好好待着,不要胡思乱想。”

    胡时真勉强镇定心神:“你们说的是,承运,要辛苦你了。”

    “没什么,”薛承运轻描淡写地道:“夤夜造访,一个是解开误会,避免嫌隙,第二个则是我已找到营救胡兄的办法。”

    陆诗柳惊喜地道:“什么办法?”

    薛承运道:“死的那小子是个地痞流氓,街上很方便打听到,我便命府中的家奴院工乔装打扮收集消息,听说明日有人要出城

    ,是个叫杨哥的小子,席间他曾交待案发之时他也在场,可是真的?”

    陆诗柳兴奋地道:“是他!”

    薛承运笑道:“听说他明早会出现在护国寺,只要将他拿了,胡兄还怕无法洗脱罪名吗?”

    胡时真拱手道:“承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愚兄在此谢过了。”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薛承运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三人与胡时真匆匆告辞,小辣椒一脸的兴奋:“今晚何不将那人抓了来?”

    薛承运苦笑道:“我那院工听到时,酒席早散了,谁也不知道杨哥今晚的住处,你要去哪里寻他?”

    小辣椒脸色垮下来:“还要等一晚吗?”

    薛承运好笑地道:“咱们既然知道他们何时何地见面,只要明天守株待兔,便可将他拿了,给胡兄沉冤昭雪。”

    小辣椒恨恨地道:“可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薛承运转向陆诗柳:“我与那杨哥并未照过面,你是认得他的,明早还要劳烦姑娘帮我指认这小子,剩下的事便交给我了。”

    陆诗柳点点头:“不如我将此事告诉四...官府的捕头吧,多一个人便多一份把握。”

    薛承运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面露难色:“这么晚了...”

    陆诗柳这才反应过来,抿紧了嘴不说话,薛承运道:“放心,我家中院工也是学过武的,制服一个无赖不在话下。”

    陆诗柳点点头:“有劳薛公子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官船的甲

    板上,士兵泾渭分明,面对面地蹲在两侧船舷,中间隔了偌大的通道。

    彭宇头上裹着布,封住了口鼻,从船舱中踉踉跄跄地走出,手里提着一桶血水,抢到船舷边,用力将桶举起,血水倾倒入河中,两边士兵停止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彭宇手中的桶,嘴唇翕动,眼眶泛红,那是自己弟兄的血。

    彭宇憋得晕头转向,将裹头布解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入鼻子,他喉头一颤,“哇”一声吐了出来。

    小白紧跟在身后走了出来,瞧见彭宇登时受不了了,扶在船舷上狂吐不止,末了擦一把眼泪:“让出家人干这破事,造孽造孽。”

    彭宇扭回头:“谷雨还没出来吗,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谁知道呢,”小白撇了撇嘴:“木头似的。”

    谷雨提着木桶走了出来,将木桶中的血水倒入河中,解下裹头布,弯下腰”哇“地吐了出来,彭宇幸灾乐祸地道:”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谷雨呕到后来两膝跪倒在地,小白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还以为你能坚持到最后呢?”

    谷雨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好歹收拾出来了。”

    三人从河中打上水,将船舱中的血迹冲洗干净,从天蒙蒙亮直干到日上三竿,总算告一段落。

    小白走到舱口,看着空空如也的舱内,叹了口气:“那又如何,这股味道可不是轻易散去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更可能会伴随

    着这些士兵一生,成为无法抹去的噩梦。不说别人了,便是我...哎...”

    鼻端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小白手中掐了个剑诀,默默念道:“道心,道心...”

    谷雨站在他的背后:“水手呢?”

    小白向船尾的方向努了努嘴:“方才看见他们往那边去了,你可有了办法?”

    谷雨狠狠地点点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