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好半晌没动静了。”老黄眼巴巴地看着船后方。
陈谱反问道:“火扑灭了吗?”
老黄道:“早就扑灭了,不少人帮忙来着。”
陈谱点点头:“看来是失去了目标,不想再浪费炮弹。”
老黄心有余悸地道:“方才跟下雨似的,我还以为大限已到。”
陈谱道:“三十六发炮弹。”
“我的娘哪,”老黄张大了嘴:“就为了咱们这一艘船下这么大的血本,对方这是存心要致我们于死地。”
陈谱笑道:“你该这么想,这么多发炮弹都炸不死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黄将眼一瞪:“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陈谱恢复了正色:“这战船之上装备的炮弹已过了大半,若以满装来计算,船上大概还有十余发,对手不会再像方才那样慷慨了,除非有十足把握,否则是不会再开炮的。”
“原来如此,”老黄恍然大悟:“这么说接下来我们该有一段好日子了。”
陈谱好笑地道:“第一,你的船要足够快,快到战船追不上来,第二,对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有十足的把握,想想下一次面对炮膛,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第二点永远不会发生。”老黄信心十足的道:“只要我老黄在,那战船就休想追上我们的船。”
陈谱比了个大拇哥:“不愧是我师傅,歇会儿吧,你也累了半宿,身子撑不住的。”
老黄早已累得眼皮打架,但仍有些担忧:“你能行吗?”
“你不是说前方只有一条河道吗?况且,”老黄向舱外努了努嘴:“还有这小子陪着我呢。”
“嗯?”老黄向外看去,却见谷雨正站在门外:“有小谷陪着你,我便放心了。”
谷雨扶着他的胳膊:“您老慢点。”送他出了舱。
陈谱瞥了他一眼:“怎么,找我有事?”
谷雨道:“有件事您需要知道,船尾中弹,我们已将火扑灭了,一名兵大哥身亡。”
陈谱显得很欣慰:“才死了一个,万幸啊。”
谷雨一怔,这老者对生命的漠视让他很不舒服,他缓缓开口道:“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陈谱目视前方:“说。”
谷雨道:“您的目的地是京城吗?”
陈谱面无表情地道:“你之前不是还说我们两人的目的一样,如今怎么又怀疑起自己来了?”
谷雨摇了摇头:“那时我说你我目的相同,指的是同样都想诱敌深入,说到底不过是在张回眼前使了障眼法,让他乖乖跟在我们船后,我的意图先前便与您说了,只有这样才能为潘大人和胡大人争取时间。可我想不通的是您究竟有什么目的?”
陈谱沉思片刻:“你我同船逃亡,同生共死,讲道理我该与你交个底。但是我毕竟是受人之托,不知道会不会坏了人家谋划,所以你想知道的我是万万不能说的。”
谷雨沮丧地低下头,自己这些人无论从体力还是心力都已到了强弩之末,实在经不起另一场风波,而陈谱行事神秘,武艺超绝,最关键的是连世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他似乎也不放在眼里,由此可知他所图必然不小,如今的谷雨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从这个角度看陈谱无疑是最大的变数,甚至超过身后的战船。
他想了想抬起头,陈谱抢先道:“别再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谷雨道:“那我说,您听行吗?”
“你要给我讲故事吗?”陈谱笑了,并没有阻止他:“反正老夫闲得无聊,权当解闷了。”
从哪里开口呢?
谷雨定了定神:“您孤身一人在盂城驿潜伏半年之久,任务之一便是保护胡应麟,可是胡大人那时仍在牢中,相隔百里你该如何保护?况且胡大人由陛下下旨安排潘大人护送返京,你们又能如何预料得到?”
他抛出了问题,并没有指望对方回答:“我想这是一种防御机制,也就是在金陵城内外大量安置据点,潜伏着您这样的高手,利用各种身份做掩护,一旦胡应麟遇险,这些据点立即激活前往营救,这才是您真正的任务吧?”
陈谱笑了笑:“不错的开头,说下去。”
谷雨道:“这也就解释了张回身为锦衣卫千户,却仍然要在金陵城内小心翼翼地探查缉捕,因为一旦被你们发现,张回未必能逃得出。”
陈谱道:“你小看了张回,目前在皇帝身边的两个红人,一个是张回,另一个叫做廖文生,这两人同出锦衣卫,武艺高强,足智多谋,绝不是我这样的老头子拦得住的。”
“老爷子谦虚了,”谷雨恭维了一句,将话题扯了回来:“只是您也没想到那夜兵荒马乱,敌我难辨,稀里糊涂地被潘大人强令开船,却阴差阳错地救下了胡大人,这之后你除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外,便是保护他免受阿楠一伙的暗算。”
陈谱哼了一声:“我却没想到你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来了个瞒天过海,将胡应麟送下了船,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先记在账上吧,”谷雨淡淡地地道:“您之所以仍然留在船上,一则为了继续替胡大人打掩护,另一方面我想您还有别的目的。”
陈谱不置可否地道:“你大可以展开讲讲,老夫洗耳恭听。”
谷雨笑了笑:“当我发现您对阿楠的事情了如指掌却装傻充愣之时曾感到深深的疑惑,如果真的想保护胡大人,干脆将他们杀了便可,不用您老亲自出手,我和船上的弟兄们便能将其一网打尽,不过后来当我冒出瞒天过海的想法时,便也明白了您的想法,其实您选择无视阿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留着他,继续为岸上的张回通风报信。”
陈谱道:“这么说来我是在帮张回?”
谷雨道:“如果您真的在帮张回,这一船人在宿迁便全军覆没了,”他看着陈谱沧桑的脸庞:“您在诱使张回进入您的圈套。”
陈谱右手一颤,眯起眼睛,掩盖住了目光中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