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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材板被人从里面掀飞。

    尸体的主人老者是镇上富户的家主,颇有几分威望,生前修为在整个荒域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如今他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褶皱的皮肤透着青黑,已然是惊尸的模样。

    欢意从鬼影的记忆里看到,那具即将下葬的尸体身后还站着一道身影,持握着一柄魂幡。

    是摘瓜老鬼,他居然也在棺材里!

    当时摘瓜老鬼从阴河道侥幸逃脱,除了修为跌落之外,为了保命更是将多年来精心炼制的傀儡全部损失殆尽。

    他逃到这种鸟不拉屎灵气稀薄的荒域,认为不会再有人追杀,而即便他修为跌落,在荒域这种地方也能一手遮天。

    当务之急是挑选合适的傀儡,为他接下来疗养调息护法。

    城外荒域的土着一向修为微弱,因为环境恶劣几乎和凡人寿命相差无几。

    若想挑选品质优良的傀儡,必然是镇上那些几家富户,他们掌控当地的资源更多,修为也是这群人拔尖的。

    就比如棺材里的这个,最合适不过。

    摘瓜老鬼一进镇就看到这户人家门口挂着白幡,因为有伤在身,他不愿意和这些蝼蚁起冲突,当夜就跳入了棺材里,着用进行傀儡的炼制。

    足足花费了两天两夜,赶在下葬前总算把这具傀儡炼制了出来。

    “生人的味道,好香啊。”

    身材佝偻矮小的摘瓜老鬼重重吸了一口周围的空气,表情陶醉道。

    被他炼化的那具尸体颜色铁青,坚硬如石,他动作迅速,嘶吼着扑向最近的一个亲人,一口咬断了喉管,大口饮血。

    送葬的队伍尖叫着溃散而来。

    “杀人了!快跑啊!”

    “老祖惊尸杀人了!”

    “呃——”

    护送队伍亲人的喊声突然凝滞,他大睁着眼低头看着自已的肚子,一只颜色铁青的鬼手洞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混合着肠子被扯出。

    “啊啊啊啊啊啊——”

    场面混乱成了一团,抬棺的帮工全跑了。

    距离尸傀最近的是主家的亲属,因为稍一迟疑慢了片刻,顷刻之间几乎全部遭了殃,被傀儡撕扯成了血肉碎片。

    哭丧的妇人们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往四面八方散逃。

    因为逃得急,发髻散乱的,踩踏的,数见不鲜。

    “禾禾!!!”

    阿森一边逃一边扯着嗓子喊妹妹的名字。

    他心急如焚,眼神在一群混乱地白麻丧衣中飞速地辨认:“禾禾你在哪!”

    “哥,我在这!”

    不远处,禾禾的小身影拼命地挥动着手臂。

    阿森尚来不及松气,冲过去拽着禾禾的手就往外逃。

    摘瓜老鬼选定的那具棺材里的死尸原本就有凝脉期的实力,经过他炼制的傀儡更是达到了接近阴级七品的实力。

    越是高阶的尸傀,阴气尸毒蔓延得越迅速。

    被傀儡撕咬杀死的那些尸体在经过尸毒蔓延侵染后,立刻成了没有意识浑浑噩噩的低阶走尸。

    目光浑浊,皮肤腐烂。

    新形成的走尸天然渴望新鲜血肉,会飞快地扑向最近的活人。

    在场没有人能遏制这场堪称恐怖血腥的灾难,阿森眼睁眼看着身边逃命的镇民因为慢了一步被走尸扑倒在地啃咬血肉。

    摘瓜老鬼的那根本命鬼藤在蠢蠢欲动,它闻了女人的气息。

    婴鬼蔓同样在阴河道尸傀族的追杀中元气大伤,急需大量的阴气灌养。

    女子体质属阴,一向都是它的养料。

    婴啼声爆炸般响起,铺天盖地的藤蔓交织蠕动,藤蔓上浮现着拳头大小的婴儿脸庞,五官具全,怪笑着飞速奔向那些溃散的哭丧女人。

    那是一场屠杀,血光飞溅,镇民逃跑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飞掠如风的婴鬼蔓,上百具女人的尸体被穿透胸膛,林林洒洒挂在了半空的蔓藤上。

    带着余温的鲜血如雨般洒落,大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阿森带着妹妹拼命地跑啊跑,禾禾跑不动了,他就背着她跑,一刻都不敢停下脚步。

    他只有一个念头。

    跑。

    拼命地跑,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要带着禾禾逃出去。

    额头上的汗水灌进眼睛里,眼球一阵刺痛,胸腔更是因为不连断地狂奔而痛得快要爆炸,喉头间隐隐漫上来一股甜腥。

    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禾禾抱在脖子上的手臂紧了几分。

    眼前的视线被汗水模糊,他像条累到极限的狗,却一刻也不敢停歇,穿着布鞋的脚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面上,任凭鞋子破烂挤出脚趾磨得血淋淋。

    “哥,你放我下来自已跑吧。”禾禾突然咬牙颤抖着开口。

    他愤怒地吼了回去:“这时候说什么傻话!”

    禾禾没再开口。

    奔跑时手心一片黏腻,他以为是逃跑时的汗水。

    直到禾禾气息微弱地说了一声。

    “哥,好疼好疼啊……”

    他两手上都是血,禾禾的血。

    不知什么时候,那根该死的藤蔓在禾禾身上扎了数个血洞。

    他们跑出去多远,身后的那条路就淌了多长的血迹。

    禾禾平时那么怕疼,愣是一路上一声没哭,直到最后意识昏暗忍不下去。

    他怎么都叫不醒禾禾。

    紧追在后面的走尸追了上来,扑上来撕咬他身上的血肉,他浑然无知,崩溃地抱着禾禾的尸体连连道歉。

    “对不起,哥哥跑得太慢了。”

    如果他能跑得再快一点,只要比那根藤蔓快上一分,禾禾就不会死。

    “醒过来好不好,哥给你在衣铺那定做了新衣服。”

    “你不想看看自已的漂亮衣裙吗?”

    “你是不是还没看过新衣服,哥哥带你去看一眼好不好?”

    他抹干眼泪抱起禾禾的尸体,迈着逐渐僵死的腿,一步一步往前走。

    而他的背上还挂着一个大口撕咬的走尸。

    ……

    欢意眼泪汪汪地看完了鬼影大哥的执念。

    送葬队伍无一生还。

    十八个帮工因为年富力强而被留下来,炼制成了如今的三尸鬼傀。

    摘瓜老鬼初次出现在荒域已经是一年之前。

    傀儡尚且能够被保留下来,走尸月余则彻底腐烂为血水。

    而那些女人,则成为了婴鬼蔓的养料,天长日久,别说空壳的皮囊,就是骨骸都已经找不到了。

    也就是说,鬼影大哥甚至找不到妹妹的一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