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诸位看没看过豫剧,大奸臣出场,永远是一步三摇,倒退着进场。
一出王强点兵,大白脸王强转身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吓哭多少小孩子。
此时此刻,岳远这走路的姿态,还有那后背对着我的样子,和豫剧大奸臣那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岳兄!”我压低声音,又喊了一声。
岳远虽然闻声怔住了,却还是站在原地身体微颤,没有回头。
中邪了?
可是,岳远身经百战,已经算是天师中的佼佼者了,应该不至于轻易中邪啊,除非……这地方还另有一个能让人失魂落魄的家伙。
考虑到北三环洞冥草、车马芝的配置,这里一定还有一个搭配着龙刍苔的灵族。
有了这个猜测,我心里就有了底。
“罗天,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岳远此时竟然开了口。
我一愣,有些意外,没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我挺羡慕你的。”
岳远声音清晰,只是像是咬着牙在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心里很清楚,岳远不正常了,可我又不忍直接说破,便含糊其辞道:“再说了,这时候咱们就不聊这些了,事情紧急,咱们还是先……”
“你就没有一点耐心吗?”岳远勃然大怒,怒声道:“请你尊重我。”
我……
“好吧,你说!”
“你看你,多自由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我呢?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像是拴着牛羊一样的把我死死控制在身边。”
岳远依旧背对着我,声音越老越大,声音里透着的怨气也越来越重。
“我想学医,她不让我学,把我的书全都烧掉。我想练武,她还是不让,把我所在房间里,不让我出门。后来,我迷上了道术,她还是不允许……这次我反抗了,我偷偷的学,被她发现了她就打我,狠狠的打……我想逃走,去找自己的父亲,她便以死相逼,我只要出了家门,她就从楼上跳下去……没办法,我像是小狗小猫一样,被她死死困在身边。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我,可她的在意,让我感觉窒息……知道我为什么一过十五岁,就东奔西走吗?就是为了摆脱她的控制。她把从我父亲那失控的情绪,全都强加在了我的身上……”
岳远他母亲我们是见过的,外表看,那是一个长相端庄,且优雅有内涵的女人。
岳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们母慈子孝,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当然,有一点确实能看得出,那就是他母亲确实会插手他的事。
就比如和我们认识、做朋友,他母亲就是坚决反对的。
可问题是,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岳远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说这个问题啊。
“你说,她会不会是我的仇人,否则她为什么想对待动物一样对待我!”岳远开始咆哮,声嘶力竭,那声音透着杀气。
“罗天,你就没有怨气吗?”岳远突然画风一转,道:“你除了厌恶郁庭礼,还怨恨谁?”
“怨恨谁?”
我一愣,心中还真把自己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
我怨恨谁?我曾经怨恨过生我的人,也就是我母亲,我怨恨过那对收养我的农民夫妇,我怨恨郁庭礼,怨恨……怨恨我的父亲。
我认为,我遭的罪,受的苦,都是拜他所赐。
等到后来,知道了他是谁,我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
“我当然有怨恨,我最恨得就是……”
唉,不对啊!
我怎么有点情绪失控呢?刚才那一瞬间,我竟然也差点歇斯底里起来。
这些事,我不都释怀了吗?
还有,眼下也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啊。季岚那中了毒,我们是来帮他找龙刍苔的啊。
“说啊,你怨恨谁?是不是恨不得杀了他!”岳远激动地问道。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岳远”在掌控我的情绪。
说白了,他这梦呓一般的喋喋不休,都是再做铺垫,他的目的其实是激怒我,让我沉浸在自己的怨气之中。
可惜,晚了一些。
如今我把一切都看破了,我不但不怨恨,我甚至还感谢那些人。
郁庭礼虽然可恨,可他已经入土成灰,就算有恨,也已经随风而去了。再说了,郁庭礼万般不是,不还有一样,教会我狠辣了吗?至于我的父母,虽然没有养育之恩,可能拿到这个世界的门票,不也是一份恩情。
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仇恨之中。
况且,哪一个人,没有自己的苦衷啊。
“说啊……你恨谁?是不是恨你的母亲,父亲?”岳远情绪激动地大吼道:“生而不养,罪大恶极,弃之如履,千刀万剐……是不是?”
我心中冷笑一声:“是啊,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我故意情绪激动,犹如失控一般嘶吼着,然后突然一个箭步,出其不意地杀到了岳远身后。
“嗷!”
岳远发出了一声犹如兽类的嘶吼声,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佯装,猛然回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狡诈阴邪的笑容。那笑容更像个女人,完全不是他的模样。
不过,我攻势迅猛,且出手坚决,虽然他反应过来,却已经躲闪不开。
我一记镇煞驱邪的手印,打在了岳远的脑门上。
嗡的一声,一股风鸣,一个女人的影子从他的身上被剥离了出去,落地一滚,成了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
这女人,瘦脚伶仃,绿衣裳,长吧脸,耷拉眼,满脸狡诈。
岳远则犹如风去抽筋一般,身体一斜,差点摔倒。
“小心!”我将其拉住,朝其后心腧穴井穴推了一掌,微微给了点内力,岳远不由得睁开了眼,大喊一声:“母亲,我不想走你给我安排的生活,我要走自己的路……”
说完,才睁开了眼。
看来,刚才梦呓一般说的那些话,也并非都是气话,也许,在他的内心里,早就对母亲的掌控充满了怨气吧。而眼前这个女人,正是能将被人怨气戾化,加以控制的灵族。
“你是怀梦藤!”我盯着那女人幽幽道:“生长在雪域高原冰川上的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