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敖脱口道:“青灯黄卷苦修熬,三灾七劫凶如刀,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百年消。他啊,资质平平,若是能安得百年,万事顺遂,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呵呵,是啊,连上尊如此大的造化,尚且想着,只让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就好,为什么却希望我能跳出轮回,跳出六道?”
“因为你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我平静道:“都是生在天地之间,怕疼怕苦,有着一样的七情六欲,贪财好色。”
“孩子,你说的只是表象,可究其根本,你的血脉注定了你的与众不同啊。”
“在我的前十八岁,我不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活在世间?为什么现在,我的身世却反反复复被你们提起了?如果,我一直生活在山里,你们又有谁会在乎我是谁谁的儿子,有谁谁的血脉?”
岳敖沉默片刻,正色道:“可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你是罗卜的儿子,不管你在不在山中,你早晚都会发光发热,一旦成长,便是光芒万丈,热血冲天。”
我有些不情愿,大声道:“可那又如何?我就是我,先是罗天,然后才是花清秋和他的儿子。你们为什么要给我标签化?为什么要安排我的人生?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留在了人间,哪怕他孤苦一个人,也宁愿他享受着人间的酸甜苦辣,晨晨昏昏,你也知道,三界最美不过是人间一抹春色,怎么就非要总是提我是罗卜的儿子?让我为了那所谓的飞升却殊死拼搏?”
岳敖有些吃惊,惊愕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你觉得我们是在安排你的人生?”
“难道不是吗?”我正色道:“千万不要以为我年轻,就懵懂无知。有些老狐狸,靠的确实是岁月的积累,而我,姑且算一只小狐狸,靠的是我的阅历。阳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这些成神得道的大佬为什么反应会这么迟钝?在冥间的时候,我因杀戮而陷入魔念的挣扎之中,原本,泥犁沼泽应该在东胜神洲的管辖,可偏偏那个叫做毒王的一洲之主在进行所谓的修行闭关。原本该负责阳间大小事务的您,莫名其妙地说是去了南海。其他能杀能打的各路大神,不是有事,就是闭关,搞得整个冥间,好像一个能抵挡我的都没有。你以为,这么弱智的戏码我看不出来?很明显,你们这些人,就是在故意躲避,有意无意地,把重头戏交给我。我就不信,吴杨超如此兴风作浪,你们这些人会无动于衷。”
“这些家伙,确实演技有待提高……”
“所以,你也承认啦?你们不就是在故意制造机会,逼着我,捧着我,套路我,让我挺身而出吗?”
“小天,你需要知道,进阶之路,本来就是一条历练之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机会的!”
“我情愿我没有这样的机会。您说,你们这些人,做这样的事,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他的意思?”
“他又是谁?”
“我说了,你知道我在说谁!”
“你怎么这么执拗……简直是完全继承了卜爷的固执和花清秋的偏激。”岳敖喃喃道:“好吧!我不知道别人,我只能说我自己,我做的所有事,全是基于我内心的考量和如今形势的判断。至少,你父亲从没有告诉过我,让我如何帮你成长。就算是卜爷真的想历练你,也未尝不可啊。”
“是吗?”我嘲弄道:“您那个贼长的封号叫什么着?游阳统御大天尊神君,说白点,不就是这人间的NO1吗?我们要面对的破事,本就该是你的事。阳间出了奸邪狂徒,你不操刀上阵,还指望谁?既然不是他指使你历练我,那我马上退出如何,这镐城本就是你的战场。”
“喂喂!”岳敖赶紧道:“小子,你不会在和我说真格的吧。”
“你以为呢?我在和你玩笑?”我大声道:“死道友不死贫道,也该你登场了。我老婆孩子热炕头,两顿茶水一顿酒,自己过小日子去不好吗?”
岳敖闻言,万般无奈,皱眉道:“罗天,你就没有一点雄心壮志?”
“没有!”
“那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不平则鸣。为了打断踩在我后脊上的脚,为了打断扼住我喉咙的手,为了堵住那些朝我发出噪音的嘴巴。”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
“你的心中,难道就没有这天下苍生,没有三清正道,没有两界五族?”
我不禁一笑道:“那些事,有你们不就行了吗?你们作为神只,当官不为民作主,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可这阳间,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如果邪祟除,奸恶不平,你的小日子能过的好吗?”岳敖正色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是罗卜的儿子,难道看见异灵围城,胁千万阳人,作恶多端,你能袖手旁观,作壁上观?”
见我这次没吭声,岳敖赶紧道:“我知道,其实你骨子里比任何人都侠肝义胆,你之所以说这些话,做出一些偏执的决定,恰恰是因为你身份的原因。作为罗卜的儿子,或许在别人眼里是荣耀,可在你这里,除了无尽的麻烦,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怨念。小天,神有神的苦衷……”
我鄙夷道:“是啊,他的苦衷,一定比我小时候关在狗笼里更危险,比三天吃不上饭更煎熬,比小小年纪就目睹了妖邪鬼怪更恐怖吧。”
“孩子,你有怨念啊。这说明,你还是在乎你的父亲,如果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感觉,那你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的……”
“岳先生,恐怕你误会了!”我正色道:“他虽然理论上是我的父亲,可实际上,他用不着对我负责,用我母亲的话说,这是她的决定,要怪,我也只能怪我的母亲。我说这些,只是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同样,悲喜也并不共通。所以,你们认为重要的,对我来说,可能一钱不值。而我在乎的,在你们那,大概着也无比幼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