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相近,能力相近的情况下,两个人在1起总是难免会互相比较的。
胡小北和王锦便是这样。
格斗,下棋,游戏,只要涉及到了能够比较的方面,两个人总是会乐此不疲地定下赌约。
赌注通常是1顿火锅或者烧烤,而各种时候又会延伸出“看谁吃得快”的赌局。
输赢总是不固定的,不过1旦1方取得优胜,另1方便会迅速追赶上来。
而现在,摆在面前的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比拼。
赢的1方会拥有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荣誉。
哗啦,哗啦。
天花板下方挂着的玩具被风吹动,柔软而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
“呼…”胡小北和王锦对视1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斗志。
“好。”
他们俯下身,望着面前那正在摆弄玩具的人类幼崽。
黑头发,碧绿眸子,看起来软乎乎的,很是可爱。
“小家伙。”胡小北戳了戳幼崽的脑袋,指着1旁的王锦,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唔…啊!”胡小北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之后,她红着脸,1点点缩回被子里。
真是的…考虑那种事还稍微...早了点吧?
不过如果傻仔想的话...
诶呀!
胡小北用被子蒙住头。
过了几秒,她再次探出脑袋,鼓起腮帮子。
…到底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啊!
“呜…!好在意!”胡小北翻了个身,准备接上刚才的梦,寻找答案。
清晨的回笼觉令人心情愉悦。
哗啦,哗啦。
挂在床头的风铃叮当作响。
这件知更鸟的遗物能够创造预知梦,不过刚才有没有生效…
谁知道呢。
——
『某年某月某日。
天气晴,西南风,紫色海光。
伤口恢复得还不错,绷带容易沾上狐狸毛,我就都拆掉了。
狐狸在闹脾气,因为安妮能用铜哨助战,她只能1路飞过来,很累。
安妮的心情倒是不错,她对白船的核动力炉似乎有点兴趣,经常跑过去看。
莲给卧室加上了隔音垫,我晚上拉小提琴吵不醒他,差点错过1次红雾集会。
6号最近很安分,可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希望是错觉。
路德维希发现我从理查德那里偷学了吹口哨的技巧,他看起来不太开心。
珀尔吃光了我的泡面,作为交易的金币全被玛格丽特抢走,没人给泡面买账。
我决定从红桃的伙食费里扣掉,1起吃饭时她总是吃1半就跑回屋子,很浪费。
塔莉垭和柳德米拉在练习催眠术。
昨天2毛拿着硬币在我面前晃了半天,我假装配合,她还没说出要求就红着脸逃跑,撞到墙上弹回来,磕到桌角晕了过去。
话说撞到墙上还能弹回来…真是出色的缓震系统啊。
卡特琳娜现在统率着由5十台扫地机器人和3十只以上流浪猫组成的军队,在船上树立起了不小的威势。
我的办公室里还是经常出现老鼠干,它们成了船上流行的筹码,可以用来找莲换些好东西。
比如被他藏起来的牛奶。
阿丽莎还在出老千,她几乎赢走了所有老鼠干,我在考虑要不要禁止这种垄断现象。』
双手交叠着向前推出,骨节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王锦休息了几分钟,继续动笔。
笔尖摩擦纸张传来沙沙声,他结束了日常的琐碎部分,迅速将烈阳厅都城中发生的事写了1遍。
『3天前,我亲手推动了烈阳厅的覆灭,让1位伪神和1具旧日化身同归于尽。
…
和黑船的纠缠持续到现在,并将在灵界封锁设备检修之前,1直持续下去。』
王锦按着圆珠笔,听弹簧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嗯…大概就是这些。
活动了1下僵硬的脖子,王锦合上笔记本。
他有写日记的习惯。
准确来说这并非日记,而是1次事件后的总结,也就是…报告。
作为调律者,在每次任务结束后必须上交,从而进行成就评估与审核的报告。
王锦从来没想过,自己有1天会主动地,尽可能详细地写这东西。
当然,他不打算交给任何人。
这份日记是用来经常翻看,判断自己记忆衰退状况如何,从而推断剩余寿命的。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王锦从抽屉里拿出琴包,拉开。
水晶般透明的小提琴落在手中,他转身面对着墙壁闭上眼睛。
总结之后是梳理,对过去,现在,和未来局势的梳理。
想要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求生,这是不可或缺的1环。
算不上优美,却也算不上难听的声音在船长办公室中盘旋。
王锦没演奏任何1首曲子,他只是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地扯动着琴弓。
这是他的另1个习惯。
小提琴会让思考更加集中,乐曲声如同针线般引导着杂乱的思绪。
事情很多,很乱。
按照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分别排列,却又能得出不同的结果。
按重要来看,自然是终北大6的事排在最前。
能够解决灵感膨胀的封印…
小提琴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王锦微微皱起眉头。
亚弗姆·扎,这是从克图格亚口中得知的名字。
很遗憾,由于祂1直以“被囚之神”的名头行动,能够查到的东西少之又少。
也并非1点都没有。
【若干年后,会有身上带着灰色火焰印记的人将他们的神明释放】
这就是研究所那边的全部资料了,还是王锦当初亲自问出来的。
可惜,1路从基律纳杀到烈阳厅,亲手打穿两伙邪教的老巢,王锦连这块印记的影子都没见过。
啊…说起来,莲是为什么去终北大6的?
王锦挑起眉头,扯动弓弦的节奏变了变。
如果莲是为了解放亚弗姆·扎,那么他就是有着印记的人吗?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不过这种事,似乎找机会亲自确认1下比较好。
暂且把这个念头放到1边,王锦继续在脑子里自言自语。
最重要的事之后,是最紧要的事。
黑船仍旧近在咫尺。
和1开始的单方面追逐不同,如今的黑船与白船属于互相追逐的状态。
黑船想要离开灵界封锁的范围,在幽海的海面上进行猎杀。
白船要做的便是死死咬住黑船的位置,始终让它停留在封锁有效的范围内,把皇帝困死在灵界中。
多亏了粉蝰和阿丽莎近乎猝死的工作强度,克洛诺斯之心的完成度很高。
好消息,灵界封锁足够可靠。
坏消息,这样做要消耗数量恐怖的贤者之尘。
如果烈阳厅没被解决,受到限制的毛绒绒神教绝对没办法提供足够的数量。
对了…毛绒绒神教。
王锦在地板上坐下,换了个姿势握住小提琴。
突如其来的战火被突如其来的和平取代,百姓们当然会去寻找那只衔着橄榄枝的白鸽。
他们找到了王锦的通缉令,同样也看到了印在通缉令背面的,毛绒绒神教的宣传手册。
这1开始只在冰蟹港立足的小教派,经过鲸之港居民的扩散,又失去了冷冽者和烈阳厅的约束,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横扫幽海。
嗅觉灵敏的商会和贵族开始主动找上门来。
这背后的利益交错王锦不打算管,他把小部分权力交给了萨尔,剩余的大部分打散分发下去。
王锦感兴趣的,是那多到几乎要用脸盆装的贤者之尘,以及它能够给自己带来的,短暂的安全期。
这让他有时间去解决那些,不算太紧急的事。
嘎吱。
琴弓抖了抖,发出个破音。
王锦停下动作,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喝牛奶的神使。
“起的很早啊。”王锦站起身。
“你猜我为什么醒了。”莲用幽怨的目光盯着王锦,还有他手上的小提琴。
“不是装了隔音垫吗?”
“拆掉了。”莲轻描淡写地回应,他伸手指了指办公桌,“看。”
王锦举起那个雪人形状的摆件,看着它肚子里的表盘,“定时炸弹?”
“好主意,”莲蹬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那里是他的专属座位,“可惜它只是个闹钟。”
“放心吧,没有毒针也没有窃听器,那是我用了很久的东西。”
“挺可爱的…”王锦拍了拍雪人的脑袋,“要给我?”
“嗯。上次你不是差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吗,别再犯蠢了。”莲咬着牛奶盒上的吸管,“也别再大半夜吵我。”
王锦饶有兴趣地看着莲,“不想被吵醒的话,为什么要拆掉隔音垫?”
“我在担心,”莲把空掉的牛奶盒子捏瘪,丢进垃圾桶,“担心你听不到我骂你,这样很没成就感。”
还有个原因莲没说出来。
装上隔音垫屋子里就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他有点害怕。
有个混蛋在隔壁闹腾,反而让莲觉得没那么孤独。
“就当做是白鸟的啼鸣吧。”神使伸了个懒腰,向后靠住沙发垫,“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叫得好听点。”
“好好…我会努力练习,但总得有个过程不是。”王锦坐在办公椅上。
神使很喜欢用白鸟来形容他,王锦不清楚缘由,也没打算问。
“说起来…”莲起身推开王锦,熟练地从办公柜里翻出两袋薯片,丢给王锦1袋,“这趟旅行还挺愉快的。”
“是吗?”王锦挑起眉头。
他很少见到莲露出这种表情,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见到了和曾经的我很像的孩子。”莲嘎吱嘎吱嚼着薯片,“也见到了很好的女人。”
王锦摸了摸下巴。
前者是指露露,后者大概是…
“琼?”
“嗯。”莲面色平静地点头,“正常的母亲…或者姐姐,应该就是那样的吧?”
王锦没接话。
他知道神使现在正想什么。
见到了同样不幸,却成功摆脱旧日蛊惑,以人类身份展开微小抗争的露露。
又见到了琼那样温柔,强大,勇敢的女人。
不管是前者的幸运还是后者的亲情,都是莲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这种触景生情的状况下,他会心情低落其实也…
“我很开心。”莲似乎看穿了王锦眼中的担忧,他摇摇头,否定了对方的说法。
“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了走向不同命运的自己,会觉得‘有这种结局真是不错’。”
“那你自己呢?”王锦试图跟上莲的思路。
“我?我就是我啊。”莲拍了拍手,“他们有他们的命运,我也有我的命运。”
“‘如果我是他就好了’,你认为我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能在这里吃光你所有薯片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我。”仿佛炫耀着什么1样,莲晃了晃薯片袋子,“谁说那些人就比我幸运呢。”
“你觉得遇到我是件很幸运的事?”
“别自恋了,我只是喜欢吃薯片。”莲的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他笑着挥挥手,“继续练琴吧。”
“…噢,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王锦拍了拍脑门。
“你能脱衣服给我看1下吗?那个印…”
“…?”莲黑着脸转过头。
——
“请进。”
办公室内部传来呼唤声,伊丽莎白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渗出的汗珠,推门走了进去。
王锦正揉着乌黑的眼眶,1脸费解地叹气。
“坐吧。”他对伊丽莎白和雨果指了指边上的沙发。
王锦着实没想过,这两个家伙也会跟着自己到白船上来。
他引导,救下伊丽莎白,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更不是看中了对方优越的外貌。
总有教派会想着1统幽海,这是刻在海盗们骨子里的征服欲。
既然无法避免,就主动占据这个位置。
将毛绒绒神教扩大到那种规模并不是最优解,先不说发不发得起那么多5险1金——
权力会让人膨胀。
王锦不想让毛绒绒神教成为第2个冷冽者,或是烈阳厅。
1旦那样,他就不得不解决掉自己亲手创立的庇护所,彻底失去贤者之尘的供给。
王锦需要这样1个组织,而这个组织的领袖,让伊丽莎白来当再合适不过。
总而言之…这姑娘现在应该忙着重建烈阳厅,而不是在自己面前坐立不安。
“是不小心被传送过来了吗?”王锦把咖啡推了过去,“抱歉到现在才处理,我会让战争乌鸦号送你们离开。”
“啊…不,不。”伊丽莎白摇摇头。
少年冷淡的语气让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不过这并不能打断她原本要做的事。
“请让我跟随您!”少女面色严肃。
“跟随我干什么呢?”王锦叹了口气,“你想要不老泉,想和幽海皇帝拼命,还是要去终北大6寻宝?”
“我想,”伊丽莎白顿了顿,“我想给烈阳厅找个新的驻地。”
这是她思考3天得出的,最可能说服王锦的理由。
很多事并不需要挑开去说,伊丽莎白是个聪明人,在她决心重建烈阳厅时,就隐隐猜到了王锦的企图。
她为双方有了稳定的联系而安心,又为少年过于单纯的目的而失落。
“…哦?”王锦挑起眉头。
“原本的都城资源贫乏,安置好难民之后,剩下的食物很难再支持1整支军队。”
伊丽莎白认真解释。
“所以,请让我跟随您1段时间,直到找到合适的岛屿,到那时我会离开的。”
“请放心,我会做饭,会劈柴,还可以洗衣服。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我,我会努力去做。”
“而且,而且…从个人角度来讲,”伊丽莎白握紧拳头,“我还是有很多东西不懂。”
“我想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聪明,直到这个刚学着独立生存的自己,成为能够带领大家前进的人。”
王锦没有回应,他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确实,重建烈阳厅并非1朝1夕的事。
可如今自己都岌岌可危,他们跟上来实在太危险了。
“…雨果,把剑给我。”发觉王锦仍旧犹豫,伊丽莎白握住长剑,用力斩落。
唰。
少女黄金般的柔顺的长发从中间断裂,仿佛落叶般飘下。
“抱歉,我现在1无所有。”伊丽莎白将断发推到王锦面前,“这是我的决心。”
王锦抬起头,端详着面前的少女。
短发姑娘英姿飒爽,眼神坚定,毫不退缩。
几乎认不出来她是那个梳着发髻,1事无成的贵族军首领。
她变得难缠起来了。
王锦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
“我知道了,先跟着吧。”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去找塔莉垭,让她把房间钥匙给你们。”
“太好了!”伊丽莎白猛地站起身。
发觉自己的失态,她红着脸咳了两声,对王锦行了1礼,慢慢退出屋子。
“你还有事?”王锦看向站在1旁的雨果。
“之前承蒙关照了,”雨果摇摇头,“我其实不太喜欢,甚至1直想杀掉你。”
“改变意味着痛苦,小姐因为你,正在承受着这份煎熬。”
“…不过,她看起来很开心,我也没资格说什么。”雨果沉默了几秒。
能够让小姐开心的人并非自己,这件事他早就清楚了。
“有机会再打1场吧?只比剑术那种。”雨果想了想。
“别有机会了,”王锦扯着雨果站起身,“就现在,我正好活动1下。”
他不知道雨果和伊丽莎白的过去,只是单纯欣赏雨果和自己不同的贵族剑术。
嗯…想办法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