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莲的身形从半透明变得越来越淡,像是海水中1只无形的,即将融化的寒冰水母。
这是来自烈阳厅咒物的影响。
在他面前的,是那头顶几乎顶到山洞,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漆黑人影。
直到放大无数倍,那原本模糊的雕像才终于得以被人窥见形体。
那是漆黑的无面人,祂没有名字,权柄未知,只是难民们不断汇聚起来的——
罪。
有阳光的地方1定有阴影存在,烈阳太过璀璨,这块阴影便不得不缩进阴暗的山洞中。
然而,祂将长久地存在着。
这新生的罪神虽然如同孩子般懵懂无知,可祂具备的力量却相当恐怖。
绝对不是如今的莲能对抗的。
然而,神使有自己的骄傲。
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后退。
“噗!”莲扭头吐了口血水,丢出手上的双钩,对面前的罪神勾起嘴角,“你这该死的无名鬼,来吧!”
“…呵…呵呵呵…”
高大漆黑的巨人发出孩童般的笑声,祂举起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
呼啸的风吹起莲的发丝,他咬紧牙关,浑身燃烧起属于被囚之神的彩色火焰。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同归于尽而已…
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个混蛋。
呼啦!!
人影从身旁飞掠而过,1记膝撞砸在罪神脖颈。
时间仿佛变慢了。
莲不可思议地望着那道熟悉的影子,良久,露出无奈的笑容。
在心里默念名字就会出现,你是什么超级英雄吗?
“呼…”少年吐出炙热的蒸汽,雪白的长发在空中舞出凌厉的弧度。
在对方摇晃着倒下的同时,王锦伸手按住那张没有5官的脸。
嗡…!!!
那是查拉图秘仪疯狂震颤的声音,银白色的符文在手腕上不断转动。
古神之眼在脸颊上猛然张开,重见天日的眼球不安分地转动着,贪婪地扫视着周围的1切。
死意狂涌而出,王锦的瞳孔迅速放大,漆黑逐渐布满整个眼球。
他的额头暴起青筋,流出冷汗,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浑身不住颤抖。
同样发生了这种变化的,还有被死之梦气息1点点搅碎的罪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哀嚎声响起,罪神拼命挣扎着,巨大的身影瞬间崩塌,化作无数奔跑着的黑色小人。
它们钻进地面,钻进尸体,钻进墙壁,迅速消失不见了。
罪本就是这种东西,它无处不在,永远会死灰复燃。
“呼…呼…”王锦没再追赶,他捏碎握在手上的黑色石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包裹着身体的红雾这时才逐渐散去。
他对自己用了“飞射飞射飞射”,否则那1记膝撞不可能有那样的威力。
他同样对罪神使用了接触压制,否则1位直接以真身降临的伪神,不可能那样哀嚎着挣扎。
压制伪神,使用古神之眼,哪怕对现在的王锦来说,也是很重的负担。
短暂的沉默中,莲面色复杂地望着王锦,望着他脸上尚未合拢的古神之眼。
山洞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轻了,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莲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面前少年的呼吸。
王锦…
没有遮遮掩掩,没有装聋作哑,他彻底把决定性证据暴露在自己面前。
可是为什么…心里升起的并非兴奋,而是…不安,以及忧虑。
不安,不安少年之后会做出什么,自己又该以何种反应对待。
忧虑,忧虑这份靠着谎言来维持的友谊会走向何种结局。
然而,莲的高傲不允许他将这种细腻的情感表达出来,他同样不具备这种能力。
莲抿起嘴唇,眼神带上了敌意与讥讽,像是遇到危险的刺猬那样,竖起浑身的尖刺。
“你露出马脚了!王锦!”他扬了扬下巴。
“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吧,”王锦摇摇头,“继续遮掩下去就要看着你死掉。”
“怎么,在你眼里我比隐藏身份还重要?”
“…”王锦困惑地挠了挠头,“不然呢?”
快问快答进行不下去了,莲的攻势稍有减缓,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在本人没注意到的情况下。
这样1来,眼中的讥讽就变成了心满意足的喜悦,冰冷的语气则变成了抱怨。
“你嘴里没有1句真话吗?”
少年耸耸肩,不置可否。
“混蛋,你没忘吧,”很少见地,莲出言提醒,“我是个恶人。”
他担心王锦忘了这件事。
那同样会让莲忘记自己的使命,忘记自己的立场,忘记自己是为何而生的。
那或许会让他们不用刀剑相向,却等同于否定了神使存在的意义。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王锦摇摇头,“到达终北大6就会杀掉你的,我亲爱的朋友。”
终北大6,那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在此之前,或许可以试着好好相处1下。
亲爱的朋友吗…
“啊啊…那我就放心了。”意识到两种选项并不冲突,莲不再掩饰脸上的笑容。
他眼中的敌意没有消退,而是混合了另外的,复杂的情感。
片刻的沉默后,莲走到近前,伸手把王锦拉起来。
“在你杀掉我或者我杀掉你之前,别擅自死掉啊,白鸟先生。”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王锦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话说那是什么奇怪的外号。”
“白船上的飞鸟,不是很好听吗?”
“…”
两道人影彼此搀扶着走出山洞,从作为逃生通路的缝隙中离开。
——
“这样就…呼…”
阿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落在地上。
重新踏上坚实地面令她安心了不少,略微放松了警惕。
等等…
阿鸩屏住呼吸,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影子。
那个无比熟悉,却又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存在于此的人。
“伦…伦农?”阿鸩轻声呼唤着,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心惊自己是否不知不觉间坠下山崖死掉了,而伦农正在地狱的入口等待自己,对自己复仇。
她的猜想对了1半。
“阿鸩…”伦农转过头,跟女孩对视着。
他的眼中浮现出惊慌与恐惧,山洞中险死还生的噩梦再次映于脑海,他的牙齿咯咯打颤。
1种激荡的情绪从胸中升起,膨胀,变得不吐不快,成为了歇斯底里的呼喊。
“快来!他们在这!邪教徒在这!!”
伦农拼尽全力地大吼,疯狂挥舞双臂。
他的声音立刻引起了贵族军的注意,骑士们包围过来,举起长矛。
“伦农…”阿鸩喃喃自语着,青年写满了慌乱的脸映照在她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