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这群不长眼…”
“莲,冷静点。”
王锦转头看了他一眼,双手依旧按在海盗身上。
莲耸耸肩,失态的模样尽数消失。
目光在王锦手上停留几秒,他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王锦没去管他,转而看向两名海盗。
这是在敌人的船上,后厨是唯一算得上安全的地方。
而现在,这座安全屋正在逐渐分崩离析。
克薇薇那边的菜不得不尽快完成,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必须抓紧时间,制造混乱的同时,尽可能摸清幽灵船的底细。
“来吧…二位。”
手掌微微上移,王锦按住了他们的脖子。
嘭!
他猛然发力,将海盗们重重掼在地板上。
牙齿在瞬间脱落,他们的口腔变得鲜血淋漓。
“这下就没办法喊人了,咱们好好聊聊。”
王锦蹲下身,像是在跟朋友交谈那样,缓缓开口。
“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以及…你们身上的变化,是因为谁?”
手掌逐渐缩紧,如同铁箍一般。
王锦正在一点点剥夺他们的脑部供血,从双眼发黑到窒息死亡,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
海盗们很识趣,或者说,不得不识趣。
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看星。
小萝莉正缠在王锦腿上发呆,既没有被吃掉,也没有被轻薄。
海盗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转了转脑袋,开口回话。
“咳…别,这是个误会,我还以为你会…做出点什么。”海盗喘了口气,转而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鹈鹕,他叫海鸥。”
“我们想救下那只小海克娜,仅此而已。”鹈鹕吐掉嘴里的碎牙,含糊不清地跟王锦解释。
“救她?两名海盗来救一只蛇身女妖?”莲抬脚踩在鹈鹕手指上,来回碾动,“太拙劣了。”
“嘶…那孩子能像正常人一样思考…不能吃…”鹈鹕抽着凉气,拼命想把手指往回抽。
“技不如人,想杀就杀吧。”海鸥懒得解释,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正在别人手上。
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哟?”莲几乎被气笑了,他五指并齐,刀刃般落下。
“莲。”
“谁管你!”
莲眯起眼睛,原本瞄准海鸥心脏的手掌微微偏转,剁下了他半条胳膊。
闷哼声传来。
血液飞溅在那张秀气的脸上,莲转过头,对王锦露出得意的笑容。
“幼稚。”王锦无奈地摇摇头。
“多事。”莲冷哼一声,转头去墙角生闷气。
莲离开后,王锦俯下身,压低声音念叨着海盗们的名字。
“鹈鹕,海鸥…”
沉思几秒,他说了个完全不相干的词汇。
“知更鸟。”
“你…!你说什么?”
海盗们瞳孔狂颤,他们开始挣扎,看向王锦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王锦眯起眼睛。
猜对了。
公司的命名方式很有意思,似乎实力强到一定程度的干员,都会得到鸟类相关的称号。
比如告死鸟,比如伯劳,再比如幽海分部的知更鸟。
当然,取个奇怪名字的海盗比比皆是,王锦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没想到…这俩人还真是幽海分部的幸存者。
“嘘。”王锦手下加了把力,海盗们一阵龇牙咧嘴,挣扎也被掩盖了过去。
莲悄悄靠了过来。
神使显然注意到了这些异常,可惜他不知道知更鸟的名号,也不清楚王锦在说什么。
“我问,你们答,有话之后再说。”王锦略微松了松手,却没给海鸥治疗伤口。
时间会改变很多人,二十年前的分部干员也是如此。
谁都没办法保证他们还是同伴,谨慎是必要的。
“什么时候上的船?”王锦冷声询问。
“覆灭之后,幽灵船来掠夺,把重伤的我们捡了回去。”鹈鹕简短地回着话。
“你们身上的变化是怎么回事?”
“这个…”鹈鹕挣扎着转过身,给王锦看着前胸印着的六芒星烙印。
“这是契约,是船长让所有水手背负的代价,是长达几个世纪的诅咒。”
烙印似乎也具备着禁言的功能,鹈鹕只能用模糊不清的话传递信息。
王锦点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船长在哪?我一直没看到他。”
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鹈鹕和海鸥面色变得无比难看,像是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
鹈鹕闭上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反而是海鸥咬咬牙,勉强回应:“…他无处不在。”
嘭!
几乎是同时,厨房里的温度骤然提升了数倍。
许多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在转瞬之间便扩散到了整个厨房。
硫磺,硝烟,火药,滚滚浓烟。
仿佛一小片地狱跟现实产生了交汇,高温灼烧着墙壁与地板,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光芒闪烁,浓烟中仿佛发生了红星崩塌般的巨变。
紧接着,皮靴踏在地面上。
消瘦却高大的男人从浓烟中迈步而出,胡须下的金牙微微颤动着,他露出笑容。
“鹈鹕,海鸥,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混响。
“…”王锦打量着男人。
装饰黄金纽扣与肩章的天鹅绒大衣,嵌着水晶的船长帽,就连腰刀都镶着四五颗红宝石。
乱糟糟的黑色胡子用银环分成一缕缕,尾部挂着宝石吊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他比其他海盗都要干枯,却又显得更加壮硕——他的骨骼似乎比普通人粗壮几倍,哪怕皮包骨头,肩膀也宽阔到不可思议。
富贵与贫穷,壮硕与枯瘦,这些特制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压迫感。
不需要别人介绍,王锦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是谁。
飞行荷兰人号的船长,无处不在的男人。
单从气质来看,他并不太像海盗,反而带着战场与军营独有的气息。
他更像是暂时沉寂下去的活火山,那双眸子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熔岩。
莲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凑到王锦身边,跟他并排站着。
事态的发展逐渐发出了控制,任谁也想不到,幽灵船的船长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在后厨。
而且…他能叫出船员的名字。
王锦和莲这种半路摸上来的卧底,被抓到只是时间问题。
“该死。”王锦在心里小声骂了一句。
必须撑过这一关,才能成功把克薇薇下了毒的菜端到餐厅,让海盗们吃下去。
只能趁着还没抬头,船长还没看到自己的脸,在这短短几秒钟内找到破局方法。
“杀了他。”
王锦想到了先下手为强,虽然这是最糟糕的方法,可确实行之有效。
他闭上双眼。
时间如同静止。
短短一瞬间,仿佛有几十道虚影从他身上扩散而出,从各个方位扑向船长。
或手持双刀,或身着烈焰,或升腾死意,或围绕红铁,或投掷香炉,或覆盖阴影,或是站在原地,高声呼喝。
那是王锦的一个个计划,是他需要在瞬息之间做出的攻击抉择。
哪种攻击方式胜算最大?找哪个角度,用什么武器,才能尽量保全自己?
每个虚影都是种可能性,王锦要做的,是从中找到唯一能走通的。
可惜,那高大干枯的男人仿佛深渊一般,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虚影。
双刀被挡开,烈焰与死意扑了个空,猩红武装与迈达斯之哀同样如此。
王锦对这男人的了解几乎是空白,穷举法很难给出结果。
再次睁开眼睛时,虚影尽数回归身体,王锦什么都没做。
他看到了暴跳而起的鹈鹕,也看到了以身犯险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他妈的!我就想提前吃两口,你至于不至于?”
鹈鹕恶狠狠地冲向王锦,把他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往头上招呼。
王锦没露出破绽。
几乎在鹈鹕抬起头的瞬间,他就默许了对方的做法。
王锦表现的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海盗,撕扯着鹈鹕的衣襟把对方按在地上,挥舞拳头打了上去。
莲也没能幸免。
海鸥没忘记失去手臂的仇,他怪叫一声冲了过去,拦腰抱住就是一个过肩摔。
莲差点背过气去,却也只能强压住怒火,跟海鸥扭打在一起。
“操!”莲怒吼着。
他们俩完全没有留手的意思,显然都想弄死对方。
嘭!咚咚!
拳拳到肉的打击声。
四人扭打成一团,时不时抱头防守。
几轮拳脚下来,便再也分不清彼此。
“哈…”船长咧了咧嘴,阴沉的脸色缓和几分。
对海盗们来说,斗殴是件很重要的事,哪怕是船长都不能干扰。
他转而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在空中嗅嗅,男人挑起眉头,摘下帽子对克薇薇致意。
“小姐,您的用料…还真考究。”
克薇薇愣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男人说的是刚才撒在空中的粉末。
于是她扯起嘴角,露出得意又带着含蓄的微笑。
“您过奖了,我想试试不同调料碰撞在一起会产生什么效果。”
“那么,我得去看看那群闹哄哄的人渣…你们注意点,别吓坏了美丽的厨娘小姐。”
对扭打在一起的四人吼一嗓子,船长扶了扶海盗帽,笑着离开后厨。
——
“呼…”鹈鹕高举双手,向后退了两步,表示自己依旧是友善的。
王锦站起身,对鹈鹕丢了个放心的眼神:“你反应很快。”
“误打误撞,我是真想拦住你。”鹈鹕松了口气。
“对那家伙动手并不明智,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难对付。”
王锦没反驳,只是点点头。
直接动手确实是最糟糕的选择,眼下这种走向要好太多了。
由鹈鹕这个被按在地上的人暴起发难,跟王锦互相厮打。
这样一来,船长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王锦的脸,也就怀疑不了他的身份。
唯一需要在意的,只有刚才被打翻那些粉末。
好在克薇薇足够机灵,她以做菜为借口,用蓝环厨娘的好名声打消了船长的顾虑。
无比惊险的一幕被化解。
可惜,他们不能继续在后厨待下去了。
“咳…呸!妈的!”莲擦了擦嘴角,看着手上的血迹,面色难看起来。
“喂,混蛋,你看他的胳膊。”莲用力扯起海鸥那条被斩断的手臂,伤口已经迅速止血了。
王锦眯起眼睛。
不是人类该有的愈合速度,刚好也能对应他们嗅到粉末时那种异常的变化。
大概能确定了,这群海盗不是人类。
他们或许是有着人类外形与记忆的,某种陌生的东西。
“你们船长叫什么名字?”王锦伸手拽起莲,随意询问着。
“福肯,他叫福肯·伯格。”海鸥深吸一口气。
既然已经见了面,就不用再避讳船长的名字。
“福肯…”王锦记住了这个名字。
“菜品完成了。”克薇薇关闭灶台,进行最后的装盘。
星从她裙子底下探出头来,对王锦挥挥手。
幸亏厨娘有整整八条腕足,这才勉强挡住了小海克娜。
“嗯,咱们尽快离开。”王锦随手拿过铁桶,把星倒扣进去,藏到一边。
这艘幽灵船太不对劲了。
破败的装饰,堆满甲板的金银财宝,饥渴到发狂的海盗,闻一闻就会让人改变形态的粉末,以及,疑似能够瞬间移动的船长。
蹊跷的事太多太多,如果真去一点点调查,
王锦清楚,自己绝对走不出这里。
幸运的是,他不需要收容什么东西,也不需要摸清什么规律。
他只需要制造混乱,再趁机重伤奇克,让威尔康的船队趁机逃离。
虽然有了福肯这个不确定因素,一切都会变得无比困难…
可木已成舟,总该试试。
“那么,该上菜了。”王锦把头发揉得更加蓬乱,深吸一口气。
“好的,客人。”克薇薇点点头,捧起那巨大的铁盆。
深海之触加持下,食材拥有着足以令人疯狂的鲜美,
与毒素。
——
“安静下来,你们这群败类。”
福肯·伯格走到一直空着的餐桌首位,缓缓坐下。
船长帽上的水晶反射着灯光,散发出迷幻的色彩。
那仿佛带着混响的声音轻而易举便盖过了海盗的叫骂,厮杀在一起的他们逐渐停下动作。
“船长来了?福肯船长!”
“该死…停下!停下!你不想活别拉着我!”
海盗们停下动作,抬头看着福肯。
他们眼中的恐惧多过信服,这位船长显然无比暴虐。
“有人私藏骨灰。”福肯的鞋跟敲打着地面,发出嗒嗒响声。
“你们应该清楚这是多大的罪过。”
“我说了很多次…那真他妈的是很多很多次,不能吃人,哪怕是一点头发,指甲,甚至是一小片肉,都不可以。”
“更别提是骨灰,那可是灵魂的居所。”
福肯的声音无比沙哑,像是被人复活的骷髅,用干枯的嗓子鼓动气流发声。
“你犯了天大的过错,二副。”
扑通!
猴子男几乎无法维持站立,他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你想害死自己,再害死我们。”福肯叹了口气,“我很失望,劳伦。”
“老大…老大!给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猴子男双手合十,爬到福肯身旁拼命乞求着。
可惜,没人为他说话。
福肯叹了口气,从手指上摘下戒指,丢到猴子男面前。
“戴上吧,这是给你的惩罚。”
“啊…”猴子男满脸绝望,可他不敢反抗福肯。
他颤抖着接过戒指,那冰冷的黄金仿佛有了温度…
不,不是仿佛,是真真正正的有了温度。
戒指在迅速升温变红,发出明亮的白光。
紧接着,它开始融化,滴落。
猴子男的手指几乎能看到白骨,可他依旧不敢反抗,只能任由那滚烫的金属融进他的血肉与骨头,变成再也无法摘下的戒指。
“痛吗?那就记住这次疼痛,记住贪婪和欲望给你带来的痛苦。”福肯面色严肃。
“知道吗劳伦,你本来会因为这件事丢掉性命。”
“感谢厨娘小姐吧,她能将那东西妥善处理,作为晚餐的佐料。”
餐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老大…你是说?”离得最近的海盗咽了口唾沫,看向福肯。
“嗯,今天晚上的汤里放了骨灰。”福肯点点头。
“正常情况下,我不可能让你们品尝那种东西,可它经过了蓝环厨娘的处理。”
“深海之触…那是唯一能够短暂洗清我们的罪孽,让我们满足口腹之欲的机会。”
福肯向后仰了仰,靠住凳子:“好好享受晚餐吧,混球们。”
“卧槽!!!”
“厨娘!我爱厨娘!蓝环餐厅!!”
“多少年了?还有人记得吗?距离上次大概有十几年了!”
海盗们在瞬间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与喝彩。
他们恨不得把今天的日期刻在身上,提醒自己这是个多么美妙的日子。
一阵阵呼唤声中,后厨的门帘被掀开。
面容姣好的厨娘面带笑容,把那份炖菜推了出来。
原料是海鸟,鱼人,骨灰,以及足以在瞬间摧毁几十人的神经剧毒。
在海盗们眼中,这是刚才还在求饶的小海克娜。
一想到她被切开血管,放出血液,开膛破肚,痛哭流涕的样子,海盗们便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回忆起福肯刚刚说过汤里有什么,他们便更加兴奋。
那一双双眼睛带着疯狂的饥渴,几乎要连着克薇薇一起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