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身处于队列最前、领路的牵招骤然高呼道。
“使君,前方十里处,便是渤海之滨。”
沮授、审配2人心中同时1惊。
天可怜见,因魏郡深处内6之故,这2人1辈子都未曾见过,汪洋大海究竟是什么模样。
然而…
2人端坐马上极目4望,却只能看到西侧连绵起伏之山峦,以及正南方、也就是前方那1望无际的旷野。
此事实属正常。
因为此地距渤海海滨,好吧,实际上就是后世南戴河海岸…的正北方。
前文已多次提及,东汉末年的渤海海岸线,要比后世靠近内6十里左右。
东海海岸线则干脆吞了半个苏、小半个浙及半个魔都。
丹徒(即后世镇江)、江都(即后世镇江对岸的扬州)已经是东海之滨。
赵旻曾在此地见过无数次江、海交汇之瑰丽奇景。
这时,袁熙的声音响起。
“子经兄,此地西侧为山脉,东、北皆为1马平川之旷野,某等应如何设伏?”
牵招哈哈1笑。
“主公有所不知,此地再向东十里,亦为渤海之滨也。是故,愚以为某等可于此地依山结寨,待公孙老贼与某等正面相遇之时…”
牵招说到此处,声音越来越小,是以身处袁熙身后数十步之远的沮授、审配2人,渐渐听不清其人为袁熙所献之计。
于是2人相视苦笑起来。
显而易见,袁熙1方均在暗中提防他们2人。
否则,袁熙在明知他们2人有大才的情况下,不可能还对他们2人如此冷落。
1念及此,2人有些意兴阑珊。
袁熙有幽州士人、及河北豪士牵招出谋划策,确实用不到他们2人。
尤其是,袁熙麾下这些能人贤士,丝毫不比他们2人差。
队列最前,袁熙、田豫、鲜于昆仲、牵招等人很快便商议妥当,这场恶战应该如何打。
所以很快,沮授、审配2人便接到了袁熙的命令…
尽管是袁熙亲自过来、用与2人商量的语气,但命令终究还是命令。
“公与公、正南公,劳驾2公于此地正南方2里处设辕门,2公之6万大军,便驻扎于此地。不知2公意下如何?”
如今袁绍还健在,而且牵招正1手扶刀柄1手抚须,昂然站在袁熙身后、对2人虎视眈眈…
更何况,沮授审配2人,也没有拒绝的充分理由…
他们总不能说…某等只为看海而来吧?
由是故,2人含笑向袁熙行礼。
“某等此番乃奉大将军之令,前来助2公子讨伐公孙老贼,是故,此乃某等应尽之责也。2公子何必对某等如此多礼?”
袁熙含笑还礼。
“如此,便有劳2公在此结寨驻守。”
言罢,其人与雄赳赳的牵招转身便走。
沮授审配2人,虽有心多问1句,袁熙方面之骑兵有何部署,但2人1见牵招那昂藏威武的背影,便登时打消了提问的念头。
于是,2人只好再次相视苦笑。
这1战虽未开启,但他们已经预料到,无论此战结局如何,他们2人都将绝无可能捞到首功了。
2人同时叹了口气,唤来各自部曲的校尉、军司马,开始了忙碌…
安营扎寨并非如影视剧中表演的那般简单,大到营寨范围及方位、寨墙、辕门,小到营帐部署、灶坑位置、鹿角布置,甚至是溷(军营集体厕所)的建立…
总而言之,安营结寨,是1项极其重要、又极其复杂繁琐的工程。
所以,沮授审配2人,1时间根本顾不上其他事。
与此同时,袁熙等1众主臣,也开始忙碌起来。
与沮授审配大张旗鼓、郑重其事地安营扎寨不同,因为他们的部曲皆为骑兵,所以袁熙1方的兵卒,只是简单扎营后,便纷纷骑上马,随主将径直驰向南方海滨方向。
然而…
这些人都未发现,就在此处西侧的山腰上、嫩芽初绽的密林之中,有5个人,早已将这1切尽收眼底。
为首者微微1笑、压低声音对其人身侧之人道。
“枉沮公与、审正南才智高绝、自视甚高,呵呵,而今亦止徒为袁家仲子做嫁衣耳!”
此人说着1口地道关洛话,也就是这时代的普通话,所以仅凭口音,难以判断其人背后势力究竟是哪方。
其人身侧那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此。
“大兄以为,牵子经、田国让等人有何妙策?”
那为首之人缓缓摇了摇头。
“目前仍未可知,然则…以某观之,袁家仲子胜算极高!”
说着,其人神情1凛。
“诸君,某等已无必要在此耽误时日,请诸君随某速回,将此事禀明主上!”
其人话音甫落,便矫健如豹般,在这片密林穿梭起来,仅仅几个起落间,此人的身影便已消逝不见。
余下之人,依依不舍地看了山下正忙碌的众人1眼后,便也同样在这片山林纵跃起来,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这些人便行踪杳然,就仿佛……
这5人从未现身于此1般。
1日之后,即沮授审配2人扎营那日的后天。
清晨卯时。湛蓝天空旭日初升,霞光万道…
肥如南侧、1望无际的渤海碧涛之上,遮云蔽日的樯橹,如同会移动的森林1般,密密麻麻出现于海天相接之处。
1切皆如田豫所料。
公孙度的海军,如期而至。
那么问题来了…
沮授、审配2人的确已结寨布防不假,然而…
袁熙、牵招、田豫等众人,而今何在?
约莫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那遮天蔽日、高耸如林的船队,便已稳稳停泊在了这片海域的暗礁区外。
随后,1艘艘小船入水,搭载着数不清的兵卒登岸、列队、集结。
又过了半个时辰,无边无际的兵卒,已经将这处原本空旷辽阔的海滨占得满满当当。
随后…
两面大纛迎风招展。
1面大纛字数较多,其上赫然为“辽东侯、平州牧公孙”。
这是公孙度的大纛。
由这面大纛可看出,公孙度根本不鸟大汉朝廷。
首先,大汉朝廷根本不承认公孙度自划的“平州”;
其次,这所谓“辽东侯”,实则是公孙度本人自封!
曹操生前,也不过表荐公孙度为“平宁乡侯”而已。
而另1面大纛内容较为简单,仅仅写着“度辽将军公孙”。
牵招的情报果然准确无误。率军者,正是曹操生前所封的度辽将军公孙康。
身材并不高大的公孙康,扶剑牵马,昂然走到这无边无际的大军之前。
“呛啷”1声,其人抽出腰间雪亮的宝剑。
“众儿郎!夺回辽西、右北平2郡,剑锋直指幽州,便在今日!你等建功立业、授田荫子,便在今朝!众儿郎,随我冲!”
公孙康也并非1无是处。
至少其人还懂得如何喊营销口号。
而且,其人之营销口号,准确把握住了士家,也就是兵卒们的心思。
于是乎…
“建功立业、授田荫子,杀!”的呼喝之声,1时间沸反盈天。
数万兵卒齐声呼喝之声,尽管隔着78里地远,也还是传到了沮授、审配2人的营寨之中。
2人此刻顾不得惊诧,更顾不得破口大骂,那天杀的袁熙及田豫等人,而是迅速召集各自部曲中的校尉、军司马,令这些军中的中级军官迅速迎战。
“诸君!敌军已近在眼前,某等速速迎战!”
万幸,在经过去年卫府邺城之围后,这些所谓“精锐”的心,已经大了许多。
是以,这些“精锐”兵卒们虽然心中慌得1批,动作却丝毫不显乱。
更何况…
【作者题外话】:接着上1章继续为您说。
在“田畴辞封”事件中,曾先后出现4位关键人物。即夏侯惇、曹丕、荀彧、钟繇。
这4位人物,无1例外,都是田畴的支持者。这也是田畴“逆龙鳞”之后还能善终的重要原因。
世子(曹丕)以(田)畴同于子文辞禄,申胥逃赏,宜勿夺以优其节。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亦以为可听。太祖犹欲侯之。(田)畴素与夏侯惇善。--《魏书田畴传》
虽然书无明载,但4人与田畴交往的幕后逻辑,大致可以推断。
先说荀彧与钟繇。
荀、钟2人虽然籍贯相同(颍川),但政治取向却完全不同。
钟繇是“霸府政治”的坚决拥护者,也是汉廷魏国(213-220)的首任相国;荀彧则“心存汉室”,坚决反对曹氏篡权。
太祖馈(荀)彧食,发之,乃空器也,于是饮药而卒。--《魏氏春秋》
魏国初建,(钟繇)为大理,迁相国。--《魏书钟繇传》
那么,此2人在“支持田畴”事件中,为何立场相同呢?
这是因为郭嘉。
郭嘉死前(207)曾建议曹操,要对河北大族“加以安抚,渐臣使之”,即笼络延揽幽、冀、青、并的头面人物,并逐步建立君臣关系。
曹操给田畴授官,其实就是在践行郭嘉的遗志。
河北既平,太祖多辟召青、冀、幽、并知名之士,渐臣使之,以为省事掾属。皆(郭)嘉之谋也。--《傅子》
郭嘉的另1重身份,便是颍川名士,与荀彧、钟繇同乡。
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也。--《魏书郭嘉传》
因此,荀、钟2人虽然政治立场各异,但念及乡党旧交与郭嘉的面子,还是可以戮力同心,声援田畴的。
这便是后来曹操1再拉拢士大夫的重要原因之1。
再说曹丕。
曹丕是个颇富心术的人物,他对门阀名流的拉拢,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但田畴并非曹丕的拉拢对象,曹丕支持田畴,更多是在拉拢荀彧与钟繇。
按《魏书》记载,曹丕对荀彧“曲礼事之”,对钟繇更是极尽肉麻,乃至赐釜铭文,还互赠美玉。
文帝在东宫,赐(钟)繇5熟釜,为之铭曰:于赫有魏,作汉藩辅。厥相惟钟,实干心膂。--《魏书钟繇传》
这与当时的政治背景有关,即曹植受宠,有“夺宗之议”,因此曹丕才拼命“御之以术,矫情自饰”。
初,文帝与平原侯(曹)植并有拟论,文帝曲礼事(荀)彧。--《魏书荀彧传》
在荀彧与钟繇支持田畴的背景下,曹丕自然是要紧随风向,收拢天下名士之心。
这也是曹丕后来虚心纳谏、提出9品官人法的原因之1。
所以说,曹魏根本不可能改变士大夫家族化、门阀化的趋势。
下1章咱们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