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宫。
林舒服有早睡的习惯,梁帝来前已然进入梦乡,却又被宫人叫醒了来。
“娘娘,陛下来了!”
宫女惶恐的喊道。
林淑妃揉了揉眉心,坐将起来,表情有些不满,“陛下来了?你没看错?”
“哎呀娘娘,奴婢哪里能看错,再说了,是王公公亲自来通传的,许是他也知道娘娘您有早睡的习惯,陛下这会儿还在侧殿等着呢,娘娘您抓紧梳洗吧。”
宫女都急了,哪有让梁帝在侧殿等候的道理啊?
往常皇帝驾临之前,都会提前告知,可今日梁帝显然也是一时兴起,来的匆忙。
听罢,林淑妃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起身披了衣裳,便道:“走吧,总不能不见陛下。”
宫女都惊了,“娘娘您要不要先打扮一下?”
“有什么好打扮的?本宫就是打扮的再妖娆,能比得过未央宫那个狐媚子?陛下心不在我这儿而已,也不必浪费时间。”
“……”
宫女们都无奈了,内心苦笑着,这宫里也就自家娘娘活得最潇洒了。
就连陛下也不太给面子,更不担心被打入冷宫,奇哉怪也!
片刻,林淑妃带着一众宫女到了侧殿,梁帝还在喝茶呢,见状,摆了摆手道:“不必行礼了,遭知你睡了,朕便不来打搅了。”
“林淑妃皱眉,“臣妾没打算行礼,而且……罢了,臣妾醒了,就陪陛下说说话吧。”
这话说出来又吓得身后一众宫女冷汗涔涔,好在梁帝大度,没有计较,反而爽朗的笑道:“哈哈哈,还是这个性子,跟老四一摸一样!”
林淑妃叹了口气,“儿随娘,可怜臣妾跟麟儿这都多少时间没见了……”
换了旁人,多半不敢大当着梁帝的面抱怨,甚至还得表现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来,可林淑妃就是这般直率。
梁帝自觉理亏,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缠,便转移话题道:“淑妃近些日子可好?朕听说你一直在窝在这万安宫内闷着。”
“劳陛下关心了,臣妾吃得好睡得香,倒是陛下,因为何事睡不着?”林淑妃眼神狡黠,紧了紧身上的披衣,看着梁帝。
梁帝尴尬笑笑,“你觉得老九如何?”
林淑妃露出讶然的表情来,梁帝夜半来访,竟是因为老九?
想了想,她摇头道:“臣妾跟他没见过几面,了解不多,上次也只是看不惯皇后欺凌他,才说了句话,可陛下若是要问——”
顿了顿,她轻笑道:“老九藏锋于内,却又不示人以弱,将来要么就是陛下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这话骇的殿内众人脸色巨变,皆是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尤其是万安宫的宫人,脸色苍白如纸,只恨自己生了一对耳朵,听到了这些不该听的话!
林淑妃这话的意思是,李渊洛要么以后当皇帝,要么死在争皇位的路上!
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王钺也是没想到林淑妃如此直白,却是当机立断,暗下扫了扫殿内众人,眼眸中闪动着杀意。
梁帝眼睛眯了起来,“就没有可能跟老大、老三他们踏上一条船?”
思索片刻,林淑妃坚定的摇头,“绝无可能!道不同,不相与谋,老大和老三都不能容他!”
梁帝依旧不死心,咬牙道:“老大如何就不能?”
林淑妃抬眸,略带玩味道:“陛下非要我点明吗?太子到底秉性如何,陛下当真一无所知?”
一下子,殿内再度一震,这特么眨眼间好像又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啊!
完了!
众人心头压抑着,却感受到了极强的压力,带着杀气。
梁帝终究无奈叹息,“这么多年来他做的其实不错,朕相信他能坐上这个位子……”
“可能不能做好,能不能光耀大梁,又是两说是吧?”见他踌躇,林淑妃再度补充。
殿内众人彻底麻了,就连王钺都额头被冷汗打湿了,林淑妃这是活过今晚明个儿就急着去投胎不成?
可自己就去就去,非要拉着大家干什么?
这话他听着都吓人,换了别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当年陛下到底欠了林淑妃多大的人情啊?
这都不生气?
沉默良久,梁帝似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他不开口,林淑妃也不急,就这么默默的坐着,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披了衣裳,否则非得受寒不可。
良久,见梁帝又端起茶杯来,她才道:“陛下,茶叶提神,夜里该睡不着了。”
梁帝苦笑着点头,松开了手,“你回去歇着吧,朕今晚就不留宿了。”
“嗯,本来也没打算留陛下,否则臣妾这万安宫又该有一段日子不安宁了。”
“……”
“咳咳!”
梁帝干咳一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是在吃万贵妃的醋?
“额……爱妃早点儿休息吧,朕今晚打扰你的清梦了,明日让人送些滋容养颜之物来。”
“嗯,陛下慢行。”林淑妃站起身来微微一福。
眼见梁帝要出了门,殿内却又轻轻的飘出来一句话:“陛下若是真有意,总该付出些真心,莫教人再寒了肝胆,父子还是父子吗?”
梁帝脚步一滞,身形却仿佛一下子弯了些。
当年其实他最属意的是老四,可……终究是父子间的情分少了些,唉!
王钺搀着梁帝,忍不住道:“陛下……”
梁帝轻轻迈动着步伐,好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王钺顿时会意,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都拖出去!”
顿时,殿内响起一阵哀嚎声,惨叫声,求饶声。
“陛下饶命啊!”
“公公,我是淑妃娘娘的人啊,您不能这么对我!”
“娘娘救命啊,救命啊……”
林淑妃却像是没听到一般,面色冷漠的向寝殿走去,一步一步。
就连他的儿子都不在身边了,别说这些宫里伺候的人了,没有人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都看淡了。
不是因为梁帝对她心存愧疚她才敢直言不讳,而是因为她不在乎。
千乘之尊,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