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传承
突破帝境，便意味着拥有了走出小世界，前往神域的资格。
大祭司死后，剑帝却并未急着离开，他用三年时间留下后手，以保人族不会在他走后再受欺凌。
而后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带着那片小世界所有愿意或者不愿意离开的帝境，穿过了包裹小世界的屏障。
他见到了一个更加波澜壮阔的世界。
百年，千年，万年。
神域是一片宇宙的中心。
这片宇宙之中有着数不尽的空间罅隙，有着数不尽的星辰，也有着数不尽的世界。
寻常天才修士三年筑基，十年炼体，百年纳气，千年悟道，万年之后飞升上界，终于发现自己成了星海之中不知名的闪烁沙砾。
在原世界坐镇一方，称王作祖的帝境，在神域却只是荒野小城中不起眼的副将之流，连独自横跨荒野，都需得处处小心翼翼。
小世界更早飞升神域的先辈们，大抵都已经死在了神域的岁月洪流之中罢。
一群不过帝境的散修，到了神域，无人接引，无势可倚，便若无根浮萍一般，只能随波逐流。
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出来时一共七位帝境，不过短短一年，便死了三位。
剩下三位开始憎恨剑帝。
恨他将他们带出了舒适的故土，走进了深渊，如今连想要回家都再也寻不到退路。
恨意不断积累，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分道扬镳。
剑帝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自己，强行将他们带出来也只是为了杜绝他们在自己离开后再次荼毒家乡的人族。
他历经艰险，走出了荒野，寻到了神域的人族。
彼时神域人族还未出现能够统一族群的领袖，自然也还并未团结在一起。
虽未真正崛起，但人族的域神也不止一位，在神域虽然算不得什么顶尖势力，却也实在不算是什么微末小族。
百年过去，剑帝跨入镇国之境。
千年过去，半步迈入界主境。
四个万年过去，他在泯生河畔洗剑，手中的朴素长剑褪去凡锈，而他本人，亦跨出重要的一步，登临神境。
来到神域的第十万年，他娶了这支人族首领的女儿。
第二个十万年，他在星空下悟道，实力突飞猛进。
第四个十万年，剑帝的法则感悟触碰到了明显的瓶颈。
彼时，他已是神域赫赫有名的巅峰强者。
是最强之位的有力候选者。
生命法则掌控——91.22%
但这时，他所在的纪元，也已经走到了末期。
无数天骄涌现，隐世的势力纷纷出山应劫。
91.22%的法则掌控，即便放眼整个神域也足以排进当纪元的前十。
但也只是前十。
他终究不是神域大世界里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星轮山论道失败，他失去了更进一步的资格。
那位名为“寂”的死冥族天骄，只用一箭，便撕裂了他引以为傲的剑道。
纪元将尽，摆在所有依旧存活的域神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将族中八成域神派往星海前线，留下两成域神待在神域主世界休养生息；要么派出三成域神前往前线，留下七成域神带着族群离开主世界，被驱逐到万族战场。
至少这一支人族，并未畏惧战争。
战败的剑帝在短暂休养过后，便随着纪元的胜利者“寂”前往了星海前线。
而他们要面对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神域宇宙壁垒的域外恶兽。
是能与域神进行厮杀的“墟”。
第两百四十二万年。
在目睹无数小世界因墟的入侵而彻底污染，在亲手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在亲手抹去数以亿亿计被污染，或还未被污染的生灵后，痛苦而漠然的剑招，被他命名为碎星斩。
此时，当初击败他的死冥族天骄“寂”，已经彻底掌握了一条完整的法则，成为了死亡之道上至高无上的掌控者。
而像他这样跟寂同纪元的强者，也自然会循着寂所行的道路战斗。
一位神王面临的敌人，毫无疑问都是同等级的。
更别说寂人狠话不多，专挑难打的战打。
第两百四十三万年。
寂与毁灭神王阿托卡斯联手，两位神王带领着他们组建的域神军团，循着墟兽的行军路线一路杀到了墟兽的源头。
那是一个深邃的，一片漆黑的巨大空洞。
像是一颗放大了数万倍的黑色太阳。
但这颗黑太阳被一道白色的巨大圆环所束，它的周围围绕着密密麻麻的墟兽，黑洞之中有无数墟兽在诞生，衍化，但那白色圆环却在不断灼烧，将大多数墟兽的雏形都灭杀在摇篮之中。
这是什么？
没人能给出解释。
无论是寂还是阿托卡斯都是话少的类型，祂们直接对黑色的太阳发动了攻击。
但无论是何种攻击，都宛若泥牛入海。
祂们低估了黑洞的危险。
战斗发生的第二个时辰。
二十一只王级墟兽响应黑洞的召唤，从宇宙各地赶来。
紧随其后的，是无数域神级墟兽......
那一战，无比惨烈。
神王阿托卡斯与寂联手诛杀十三只王兽，但代价是两位神王尽皆身受重伤，几乎战死。奔赴战场的域神军团十不存一，最后还是那个纪元负责镇守神域的空间之神诺拉徳尔冒险出手，才把残存众神给捞了回来。
那一战后，生命之火濒临熄灭的剑帝也被送回了神域疗养。
剑帝回到神域的时候，正是赫利俄斯崛起的时代，剑帝看不上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太阳域神，却也不想出现在神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只在万族战场寻了处僻静之地闭关。
“藏剑林？”
沉浸在剑帝记忆中的李思道皱了皱眉。
那处僻静之地在她看来无比眼熟，与没有剑痕的藏剑林一模一样。
果然，剑帝在林中枯坐，一道又一道剑痕却悄然出现在周遭山石之上。
道道剑意，由浅入深。
剑帝的剑，并非杀生之剑。
而是守护之剑，是拓荒之剑，是生灵之剑。
他，在刻意留下传承。
“所以说，祂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死亡了么？”
李思道喃喃自语。
此前一生，剑帝的回忆都是一闪而过，但唯有此刻，祂在藏剑林中的那一段时光，被无限拉长，每一道剑痕出现时，都有浓郁的“意”挥发而出。
李思道眸光微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天又一天，藏剑林的剑痕，剑帝刻录了整整十年。
十年后，祂抬头望向天穹，露出一抹微笑。
“吾之后辈，欲修吾剑者，当观此十年剑痕，方可打下基础，寻吾传承。”
一语音毕，回忆戛然而止。
.
“可看完吾之记忆了？”
沧桑锋锐的声音在李思道面前响起。
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眼前干枯的神尸，目光定格在神尸手中那把古朴铁剑之上。
毫无疑问，这把其貌不扬的铁剑，便是剑帝相伴一生的本命神器。
神尸见她不答，语气却也没有太大变化。
“吾虽身死，遗泽未散。受吾传承，可直登神路。”
“吾亦无所求，只愿尔等小辈，日后多多斩杀邪魔，护我神域。”
李思道依旧没有回答，反而轻轻抚上手中长剑。
神尸终于动了，干瘦的脖子发出细微声响，祂似乎在抬头看李思道，对于将剑出鞘的后辈满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