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道,完颜部。
李羡鱼正在将完颜部这一天的收入分类汇总,编撰入册。
完颜部识字的人不多,能够处理账目的人就更少了,所以这项职责便落到了“二夫人”李羡鱼头上。
至于“二夫人”这个称呼,是完颜部的人自发喊得。
他们觉得李羡鱼是汉人,便该按照汉人的规矩来称呼她,部落首领阿骨打的夫人是大夫人,那么作为首领副手吴乞买的夫人自然就是“二夫人”了!
李羡鱼听后是哭笑不得,完颜部以外的人听到恐怕还以为她是阿骨打的小老婆呢,但是看着完颜部族民清澈且尊敬的眼神,李羡鱼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二夫人算的如何了?”吴乞买挑帘而入,笑着调侃道。
吴乞买自然知道汉人、鲜卑人口中的“二夫人”什么意思,不过他也心大,索性便当成夫妻间的玩笑了。
李羡鱼白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喊吧,到时候嫂子听见不骂你才怪!”
吴乞买俯下身,脸贴脸抱住了李羡鱼,“嫂子她不知道什么意思,再说了,按照我们完颜部的风俗,我要是哪天死了,说不定你还真成我哥的二夫人了!”
部落,不管是什么部落,匈奴、柔然、突厥、鲜卑乃至完颜,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部落都有一个习俗,女人都是被视作私产,并不被当做是人。
所以不仅兄弟死后他的妻妾会归兄弟所有,甚至父亲死后他的姬妾都会被儿子继承。
昔日昭君出塞,在呼韩邪单于去世后便又“从胡俗”嫁给了呼韩邪单于长子复株累若鞮单于。
不仅汉代如此,往后的部落历史也一样。
甚至在张玄前世身处的科技昌明时代,许多保留着部落法习俗的国家仍有此习惯!
昭君出塞的典故李羡鱼自然是知道的,吴乞买这一提,她才猛然惊醒嫁给爱情的代价是真不小!
李羡鱼立马捂住了吴乞买的嘴巴,“我不许你死!”
吴乞买被李羡鱼惊慌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逗你呢!阿骨打已经被这条旧俗给废了,以后完颜部的女子在丈夫死后不一定要嫁给其兄弟或儿子了,嫁给外人也是可以的!”
李羡鱼气的狠狠锤了吴乞买一下,反正她身娇力小,吴乞买又皮糙肉厚,她这一拳对于吴乞买而言连按摩都算不上。
“尽欺负我!我不理你了!”
可刚说完不理吴乞买,李羡鱼转头又对吴乞买叮嘱道:“那你也不能死!”
吴乞买捧着李羡鱼的手道:“好好好!我不死,我学王八活一千年好不好?”
“没个正形!呕.......”李羡鱼正说着突然没来由的犯了一阵恶心。
吴乞买见状立马关心道:“鱼儿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我就说了那冻鱼你们汉人肯定吃不惯,叫你别吃!”
李羡鱼却带着羞意微微摇了摇头,算算日子自己天葵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这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了。
吴乞买见到李羡鱼的模样,也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欣喜道:“我是不是要做阿爸了?”
李羡鱼娇羞地点了点头。
吴乞买脸上一阵狂喜,想像往常一样把李羡鱼抱起来转个圈,又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让我听听!”吴乞买终于找到了一个表达欣喜的方式。
李羡鱼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吴乞买的脑袋,“这还两个月都不到,你听什么啊!”
可不管李羡鱼怎么说,吴乞买还是执意将耳朵贴到了李羡鱼小腹上。
一时间帐篷内的气氛既温馨又旖旎。
“吴乞买!”一声从帐外传来的喊叫打破了这片温馨。
吴乞买听出来这是自己三弟斜野在叫他,不得不从李羡鱼怀里起身。
吴乞买抱怨道:“这小子!有什么不能白天说吗?”
李羡鱼则轻轻拍了拍丈夫,“快去吧,斜野找到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吴乞买点了点头,随即走出了帐篷。
每到半刻钟的时间,吴乞买回来了,但得知自己要做爸爸的喜悦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无比的凝重。
李羡鱼立马发现了丈夫的异样,立马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乞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只能回答道:“我们又有个新皇帝了!”
“新皇帝?”李羡鱼有些纳闷。
“原来的皇帝拓跋礼死了!他的女儿拓跋婉儿在燕京称帝,然后他的族弟拓跋慎前几天也在上京称帝了!两边都说自己是北凉,都说对方是叛逆!”
这消息虽然很让人震惊,但李羡鱼觉得还不至于让丈夫如此。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好相干的呢?反正现在我们完颜部也不靠北凉过活,他们谁做皇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吴乞买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很显然李羡鱼的父亲李临渊不这么想,他坚持认为在燕京的拓跋婉儿才是正统,于是就被拓跋慎当做儆猴的鸡,当众砍了头!
消息传到完颜部后,阿骨打率先得知,于是便派斜野来告知吴乞买,估计也是觉得很难向李羡鱼开口说这件事。
但吴乞买就开得了口了吗?
可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哪天李羡鱼意外得知,反而打击更大,甚至可能造成腹中的胎儿流产,到时候可就更坏事了!
思索斟酌再三,吴乞买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鱼儿,有件事我可能必须告诉你!”
吴乞买的表情已经让李羡鱼感到不妙了,拜大乾宰相李儒所赐,她的亲人不多,直系亲属就父亲李临渊一人。
而能让吴乞买表情如此凝重的,且与自己相干的,也就只有父亲一人了!
“是不是我爹爹发生什么事了?”李羡鱼立马紧张地问道。
虽然父女俩因为李羡鱼私奔的事关系弄得很僵,但李羡鱼还是想着某一天能够和父亲重修于好的。
吴乞买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羡鱼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联想到父亲的性子,和之前听到关于拓跋慎称帝的消息,李羡鱼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