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太原王氏的豪宅,王绪独占北宅六座庭院。
王绪虽是太原王氏出身,但是,他和许多豪族子弟一样,只是挂着豪阀大族出身的名头,却并非是家族主家一脉。
王绪是王国宝的从祖弟,和王国宝是同一个曾祖父,差一步便出了五服了。而王坦之一脉早就占据了太原王氏的地位,王绪等人,就只能靠边站了。
只是数年之前,王绪在乌衣巷太原王府之中还只是个说话没人听,没有地位的旁系子弟。但只短短数年之间,王绪便已经俨然成为了太原王氏的中流砥柱,撑住了太原王氏的门头。
虽然,太原王氏的主家还是王坦之一脉。王国宝在时更是显赫一时。但是,王恭起兵之时,王国宝的几个兄弟纷纷为了自保同王国宝切割,如今只有王愉被重新启用为江州刺史,能够勉强称得上顶住了主家的门头。而即便是王愉,也不能和王绪相提并论。王绪的官职虽没有王愉高,但是在司马道子面前,王绪却是绝对的心腹。
王绪本来只是太原王氏家中一名普通的旁系子弟,住在住宅外围的小宅院里,每日听从主家安排,在期盼中寻找机会出仕。但自从他发迹之后,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王绪,已经独居太原王氏府邸北宅,南边的王愉王恺等主家之人居住在南宅。以中间的垂门围墙为界,俨然已经是分庭抗礼之势。甚至在许多时候,南边的堂兄弟们已经将王绪视为主心骨,遇到事情也是先来请教王绪,在王绪这里谋求一些得到官职的机会。
这恐怕便是所谓的时运吧。王绪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当然,王绪知道,这一切的来源是什么,是抱紧司马道子的大腿,得到司马道子的赏识。司马道子成功了,自己便成功了。
尽管,司马道子做的那些事令人不齿,他设计谋杀了先帝的手段令人发指。他也狠毒无情,堂兄国宝对他忠心耿耿,但在危机面前,司马道子果断的将他杀了以求自保。自己也随时可能会被他牺牲掉。
但是,王绪想的很清楚,自己要有这样的觉悟。任何事都有风险,死在司马道子手里的风险确实有,但是离开司马道子被别人骑在头上践踏而死的可能性更大。自己宁愿冒险,也不愿寂寂无名,被人呼来喝去,小心翼翼的向所有人陪笑脸。
况且,一旦走上了这条依附之路,想回头是不可能的。自己唯有全力的维持,助力司马道子成功。自己的一切寄托于司马道子的成功上。司马道子完了,自己也就完了。哪怕司马道子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正是要谋求大晋皇帝之位,自己也要全力助他成功。
以豪阀大族之身谄媚依附于司马道子的行为,为许多人所诟病。大晋南渡之后,豪阀大族自有地位,不在皇权之下。一段时间以来,是豪阀掌控大局,左右大晋的局势,而非司马氏。司马道子的所作所为,明显已经是在压制和摧毁这套体系,这是豪阀大族应该抵制和反对的行为,更别说依附于他了。
所以,王绪的行为也遭到了许多人的批评和蔑视。王绪对此嗤之以鼻。豪阀大族若是真有本事,也不至于让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最可笑的便是谢氏,那谢安何等声望实力,却最终因绥靖之行和太过苛刻自己珍惜声誉而眼睁睁看着司马道子上位却不能制止。他才是令大晋豪阀大族到了今日这尴尬地位的罪魁祸首。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是不公平的。
王绪想的很清楚,他必须全力为司马道子谋划成功,那样自己便可以获得权力地位和财富。司马道子最好是能够登上大晋皇帝的宝座,那么自己将拥有更大的权力和地位。想一想之前的日子,王绪是绝对不想回头得。
傍晚时分,王绪回到家中,更衣之后,坐在堂上喝茶。两名婢女上前来为他捶腿敲背,王绪翘着腿搭在婢女的软绵绵的身上,眯着眼享受着。
在司马道子面前,他是谦恭的王绪。可以趴在地上当狗。但一旦回到了家中,他便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他可以为所欲为。比如,此刻他的手便伸进了跪在膝前捶腿的小婢女的衣襟里揉搓,用力的抓握着那两团柔软,全然不顾那小婢女面红耳赤扭动身子的摆脱。
北宅管事王安提着袍子从门口进来,他瞥了一眼王绪伸在婢女衣襟里的手,无视了这一切。
“家主回来了啊,幸苦了吧。”王安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王安已经将王绪视为家主,改了称呼了。王绪并不纠正他,事实上他说的没错,在这太原王氏宅中,自己已经是事实上的家主。南边的主家也得看自己的脸色。宅中叔伯子弟无不这么认为。
王绪睁开眼,抽出了作恶的手。小婢女松了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都回来老半天了。命人叫你,你这回才来。你架子挺大啊。”王绪喝着茶道。
王安忙笑道:“哪敢啊,家主,我这不正忙着么?有个叫桓玄的,派人送来了许多礼物,我这不忙着清点么?家主,这桓玄是谁啊,送了那么多的贵重财物。家主过目,这是礼单。”
王安将礼单取出,双手呈上。
王绪摆了摆手,两名婢女如蒙大赦,起身退去。王绪将礼单结果,细细浏览一番,露出微笑来。
这桓玄真是大方,送给自己的这份礼,比之司马道子的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红珊瑚树也有一棵,礼单上标注了尺寸,长达三尺三。那可是比送给司马道子的珊瑚树还高了三分。金银珠宝一样不缺,一样的价值连城的厚礼。
“东西在哪里?”王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
“入了二进库房了。我亲自对照的数目,不会有错。”王安赔笑道。
“糊涂,金银之物入库倒也罢了,这珊瑚树乃是奇珍,象牙塔之类的最怕虫蚁,怎可入二进库房?你办事糊涂的很。那珊瑚树要是断了一根枝,你死一百次都抵不上。”王绪骂道。
王安连忙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骂了自己几句该死。王绪却已经起身急匆匆的前往库房查看。
库房中金银珠宝琳琅满目,那株珊瑚树立在墙角,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王绪像摸着少女的身体一般轻轻的抚摸着珊瑚树的枝干,赞叹不已。
自己做梦也没有梦到今日,自己也能够拥有这些贵重的宝物。桓玄出手豪阔,光是这一株珊瑚树便足以富夸天下了。谁能想到,有那么一天,桓氏家主南郡公会向自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将这些东西统统搬到我卧房去,我要好好的欣赏把玩。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这一棵珊瑚树,可以换京城一条街市。可以换京外一座城池。”王绪呵呵笑道。
王安惊愕道:“啊?这么贵重?”
王绪斥道:“糊涂东西!这可是东海海底生长的红珊瑚。长干年也才只有三尺高。越是风浪越大之处的海底,才有此物。鲛人入海采割,冒着巨大的风险不说,还可遇不可求。找到之后,采割下来,搬运上岸,断了一根枝条便毁了整株珊瑚,价值大打折扣。何等难得之物?比之南珠都难得百倍。你说贵不贵重?”
王安咂舌道:“开了眼界了。送礼这位桓玄,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出手如此豪阔?”
王绪嘿嘿笑道:“说出来吓死你,桓玄可是桓氏家主。他父亲你定知道,便是已故大司马桓温。”
“啊!”王安叫出声来。桓玄他不认识,桓温之名天下皆知,妇孺皆闻。桓温的可怕也是许多人的噩梦,襁褓之中的孩童听到桓温之名也要止住啼哭,不敢吵闹。
“家主,桓温的儿子,居然给你送礼。家主啊,咱们现在真的是风光了啊。”王安叹道。
王绪看着王安,自己最艰难的时候王安就跟着自己,虽然粗鄙糊涂,但是忠心耿耿。
“王安,往后风光的日子还多呢。这才只是开始。莫说了,你亲自安排酒席,菜肴酒水要最好的。晚上我要宴请桓玄。对了,所有拜访之人全部推了,今晚不许任何人打搅。”王绪沉声道。
王安忙道:“家主放心,我这便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