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白水如回到卧室即时四仰八叉瘫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手机里记录的黎外的定制要求,思绪不自觉跳到自己被黎外私生饭围堵在车里不住疯狂拍照时的呆愣,又不受控制地飘到下午恰巧碰见郝棉棉的场景。
我好像想起些什么……
白水如笔挺坐直,点开下午拍到的照片,定睛看了十秒钟后,随即阖眸回忆。
我当时到底有没有看到?
难道已经时灵,时不灵了?
思索无果,白水如指尖不自觉点开与郝棉棉视频通话的按键,然而邀请发出不到两秒,又被她迅速中断。
小姑娘转身扑倒在床上,伸手捞过羊驼玩偶抱在怀里,视线又不自觉回望、横斜于丢放于床尾的手机。
为什么我会害怕和棉棉证实?
脑子因思索而不觉混乱,如陷入无边迷雾中,直到敲门声响起。
白水如一激灵坐直,看向手机,莫名因手机屏幕保持黑暗死寂而松了一口气。
我这么念着这个问题,又没有胆子去证实。
我是在担心,如果我不再是“水如”,也没人证实我的曾经存在与突如其来的离开?
不,乌,乌楚,乌楚应该能证明我……
对了,乌楚这破石头好久没吭气了,他究竟在忙什么?
第二次敲门声响起,白水如才完全被拽出思绪,忙扬声应门。
黑火眠推开门,鹤立于房门口凝于她两秒钟后,才问: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他温和语气中带着不知因何而起的歉意。
连带着她,也生出莫名的紧张,忙起身比出手势请对方入内。
“不,不是。老板请进。”
白水如看了一眼手机:21:56。
她已经发呆那么久了吗?
“你忙你的,我工作。”
“哦。”
黑火眠将屏风完全展开,落座桌旁放下电脑,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终于允许自己扭头隔着那一帘薄薄丝织品看向她。
白水如抱着平板电脑,匆匆靠坐床屏,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国外饰品。
她直到尾椎骨微微发麻,才醒过神来,看向屏风上所映着专注于工作中的男人的影子。
如果是他呢?
他会愿意证明我的存在与……离开吗?
两人隔着薄薄的屏风,各自心绪如呼吸般似看不见、互不扰,其实却早已深深纠缠交错。
黑火眠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敲了一万来字符不知道什么内容的乱码。
他蹙眉看了看自己的手,起身离开座位。
在屏风后踯躅五分钟后,他才轻手轻脚步出,立于床畔,视线融入床头柜上香薰蜡烛微光,一同抚于她满足且甜的睡颜上。
如果你需要一片森林,那我便划出一片森林独独予你,护你安乐。
等黑火眠发觉腿脚僵直微麻,才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黎明已至,藏蓝夜空已被月白晨曦浸染,纠缠为星蓝色。
与此同时,邻市市郊。
随着闵赢于耳麦下令“行动!”,蛰伏于暗处的刑/警大队即时出击,当场擒获正在交易中的双方。
闵赢令下属将嫌/疑/犯一一带回审/讯,自己则站在一箱箱本国货币和本国民间流行的冥币前,踱步、思索。
“闵队,这回‘航首富’可没话说了!人赃并获!”
助手看着刚才行动所解救的二十多个的青壮年被接上救护车送走,接着骂:
“他都八十多岁了,还不好好休养着,非得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能保着他长命百岁才怪呢!”
闵赢挥手让下属将证物货币带走,徐徐点头,似自言自语应:
“如你所说,航慈这么做既违法又伤阴德。我至今还没想明白,他想方设法诱骗到这么多青壮年,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其他性质的利用,就在一个时间点全部残忍杀害,这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助手用手肘撞了撞上司手臂,微笑鼓劲:
“我们迟早会查出来的!这回跨市合并案件,并且成功抓捕掌握切实证据,不就是最好的进展吗?”
闵赢低眸点头,认同。
助手遂揽上他肩头,建议:
“闵队,我们走吧,回去还得录口供,四、五十号人呢!”
等闵赢和助手以及邻市警力连夜录完笔录,已经是早上八、九点。
两人在路边摊匆匆吃了早餐,赶忙回到酒店客房补眠。
“这案子初步了了,明天我们就能回申塔,顺藤摸瓜揪出名单上的其他富豪。”
闵赢助手打着呵欠从浴室走出,趴俯在自己的床上,懒懒道:
“闵队,你也早点休息。”
闵赢点头道晚安,才从双肩包里拿出换洗衣物,就听见邻床的助手已经呼呼入睡。
闵赢帮对方盖好被子,转身正想拉好双肩包拉链然后去洗澡,却瞥见打包行李时,被自己有意存放在衣物中间的那个木质小盒子。
他把小盒子紧握在手心,落座床沿,生怕它飞走般徐徐松开手指,打开盒盖,由内里拿出一个纯银质篮球钥匙扣。
昨天下午在咖啡吧,白水如将这个盒子放在桌子中央,推到自己面前时,他就隐隐猜到里面会放着什么。
“闵赢哥哥,虽然因着时间的改变,很多事情也随之变化了;但是我想,这件放了几年的礼物还是应该送出给你。”
“这是以前的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有权收到这件礼物;作为交换——请把一切留在过去。”
青年的视线随指腹一同轻柔抚过掌心那颗银色的坠子,它的光泽依旧如记忆般柔和、可触。
关于这个篮球挂坠,闵赢记得很清楚。
那天,高三的他和初三的她路过一家高端纯银饰品专卖店,她一眼就看到橱窗里的这款篮球挂坠。
“闵赢哥哥,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位请随意看看。”专柜小姐察言观色,立即殷勤取出那款项坠详细介绍:
“这款项坠是可以打开的喔!放入香丸,可以做香囊,步步生香;可以效仿古人,把恋人和自己的头发结发放里面,作定情信物。”
背靠柜台,用手指转着篮球的少年,唇角噙着哂笑。
“姐姐,连我都知道,古代男女只有结婚时才会结发,所以才有‘结发夫妻’这种说法。”
少年将指间旋转中的篮球颠到另一只手,“我和她可远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喔~!”
小水如飞快地扫了一眼寸板少年,还微不可觉地撅了撅小嘴。
闵赢牵唇一笑,失焦的视线重新落回掌心里的坠子。
他长指循心念动处,轻轻按下链接坠子处的凸起,“嗒”地微响,坠子由中间应声打开,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一点浅蓝色。
他也记得,那也是他陪她买的一方绢。
“闵赢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方‘海天蓝’,盈盈如水,如梦似幻?”
“不觉得啊~!”
“哼!”
这方海天蓝的绢,暗藏着他们俩的名。
小水如那时一定偷偷打了很久的工,才攒够钱买这个坠子给他吧。
是他弄丢了她。
闵赢下意识握手为拳,将坠子紧紧桎梏于掌心中,即便硬物感引发不适,他也依然没有松开分毫。
如果那时候,他不是觉得一定要等自己有足够能力保护他的小姑娘,也不会毅然决定出国留学,也不会错过她。
而如今,她身边已经有另一个更好的男人待她更好,而她也很信赖他。
那就很好。
申塔市,溯从庄园。
黑火眠用罢早餐,才拿起餐巾,就听得脑海里乌楚伸着懒腰,拖长声音招呼:
【嗯呀~!吃好早餐,就该临摹字帖了!】
你到挺会挑时间!我才想去补眠。
【才吃饱就睡对身体不好,半小时你就能练好字了,刚好合适~!】
黑火眠将餐巾掷于桌上,起身没走两步,神思恍惚间忽觉自己早已坐在书桌前。
他扫视四周,瞥见桌面那本《分手后我嫁给前任他叔》,蹙眉翻开,提笔临摹。
黑火眠神思倦怠,才打完一个哈欠,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下,掌心下床上用品的质地极为熟悉,是自己卧室床榻的床品。
黑火眠立时由懵然中坐起身,掀开眼罩,不自觉唤出:“白水如?”
“黑先生我在,怎么了?”
白水如握着工具钳,快步至床畔。
“没,没事。”
男人看向手表,发现不过08:50。
他埋首于掌心,长指徐徐穿入浓密中长发间。
我是刚睡醒,还是不过打了个瞌睡?
他仿佛发现什么惊天机密般陡然清醒。
不对!难道是白水如她不能催眠我了?!
难道,她真不是我的小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