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里,便有一位内侍悄然登了平清王府的大门。
“陛下所言,王爷可以假意答应。”
“假意答应?”平清王一愣。
“正是。”内侍小声道,“陛下之意,此事已经不好再拖延下去,若是再拖延,恐生变,需得尽早了结。陛下如此信任王爷,还请王爷也勿要让陛下失望才好。”
平清王闻言心头一凛,忙是道:“请陛下放心,臣乃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忠于陛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看来元景帝当真是想将这些事情了结了。
“如此便好,王爷如此忠心,陛下自然会念着王爷的好的,若是事成,陛下也允了王爷一件事,饶了太子与太子妃一命,王爷,太子妃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您可是知晓?”
太子与孙妩被囚禁在东宫半年都过去了,孙妩也快生了。
平清王一愣,心头也是一松:“臣多谢陛下。”
若是唤作旁人,太子混淆皇族血脉,那可是死罪,尤其是他还做了太子,平清王虽然也想,元景帝与太子到底是多年父子,也是有一些感情在的,或许会饶了太子一命。
但如今得了这么一句准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内侍道:“不过从此之后,天底下便没有这个人了,他与王爷也不会有任何关系,王爷可是知晓?”
元景帝愿意饶恕太子一命,一是因为多年父子,也不是半点感情都没有,至少不希望他死的,二嘛,也是因为太子对于这些事情一概不知,虽然是得利者,但罪不至死。
还有第三,第三最重要。
那就是太子这个蠢材,根本没本事翻起任何风浪。
平清王一顿,良久点头:“臣自然是知晓了。”
如此,元景帝愿意饶了太子一命放他们夫妻离开,但却也不愿他与太子相认,只当是陌路人,或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再相见了。
平清王突然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就是那么匆匆一别,余生再也不曾有相见的机会。
如今山水轮流转,他与自己的孩子,也是这般结局。
不过也好也好...便是他想认,太子也不会认他的吧。
平清王这样安慰自己,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然后又问内侍:“那谢璟呢?”
“谢璟?”内侍挑眉,“王爷不说,奴才还险些忘了谢世子了,陛下交代了,让王爷放他回去。”
“放他回去?”
“自然,王爷不放他回去,那么怎么假意答应长公主,那样的话,委实是说不通啊,不如王爷再听谢世子劝说的时候,假意被说动了就是了。”
“可是他......”
“王爷,人各有志,原先王爷将谢世子送走,陛下不曾过问,也就是没打算再去计较的意思,但他自己不甘心,想要博一个权势富贵,那谁也拦不住啊!”
“不过这人啊,做什么事都得承担后果。”
谢若是安分,好好地在谢家老宅呆着,元景帝和谢琅估计不会再派人去那里找他麻烦,可他非但不安分,还跳出来和首阳长公主搅乱风云,那就对不起了。
“不过王爷若是想做慈父,为了谢世子不顾谢家其他人的生死,那就真的听他的,与长公主共谋大事,陛下也不打算多劝说。”
“人间事纷纷,善恶自有分。”
“平清王,三思后行啊。”
“咱家告辞了。”
内侍说罢这些,便借着夜色匆匆离开,等到第二日宫门再开,这才悄然回了宫中。
元景帝朝会完毕,便见了他。
高公公有些担忧:“陛下,若是平清王为了那谢世子真的谋反怎么办?这真戏假作,假戏也可以真做,谁知道他是向着那一方的。”
再高公公看来,这平清王已经不可信了。
他很有可能会真的和首阳长公主联手,且不论这荣华富贵如何,到时候太子与谢璟都能保全了。
“让他尽管来就是了。”元景帝挥手让人下去,并不怎么在意,
“凤凰山是个好地方,如今不过三月底,天气似乎比往年还热一些,朕这两年身体也虚了一些,待过了四月,新学子入了集贤院,便去往凤凰山行宫避暑。”
高公公心头一凛,而后垂下头听候吩咐。
元景帝继续道:“你差人去准备一番,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朕今年身体不好,觉得夏日酷热,不大爽利,再或是说,便说朕梦见了皇后,说皇后哭诉自己死得冤屈,想见朕。”
高公公心头狂跳。
这是打算...若是首阳长公主真的敢造反,就将皇后之死的罪责按在首阳长公主的身上了。
“是。”高公公应了一声,“老奴这就去安排,陛下放心。”
“去吧,差人去把三郎给朕喊过来,让他想的殿试考题呢?还有平西大军胜败之论述呢?!”
“呃...三郎君可能没想出来......”
“想不出来就让他来这里想,给朕好好想!别以为朕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就是不想干了,就是想回家陪娘子去!”
这也是个叉烧!
只想一辈子躺平摆烂,和娘子一起自在快活,吃喝玩乐。
这什么人啊!
要不要给他买下几条街,让他躺着收租啊!
元景帝真的是气坏了。
心中又双叒记了首阳长公主一笔。
谢琅被内侍拖着往上书房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是勉强扯出来的,人瞧见了都觉得假得不能再假。
等到了上书房门口的时候,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陛下。”他双手作揖,态度恭敬,半点都不见方才的不情不愿。
“嗯。”元景帝看着一本奏折,闻声连头也不抬,抬抬手让他到一边坐去。
谢琅是个诚实人,半点都不带客气和惶恐的,让他坐下,他还真的在偏殿找个地方坐着等,坐着久了,有时候还想歪着身子靠着椅子。
不过好歹还记得这里是上书房,又立马坐得端正一些。
倒不是他怕了元景帝,他以前不怕,现在更不怕,但他怕元景帝抓他小辫子,再塞一堆事情给他。
他真的是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