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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风风火火办厂

    两封信都寄出去后,首先有回音的是白舒童寄去南京的那封。

    收到的回信是好消息。

    在两个月后也迎来了一帮从南京来的人,四五人风尘仆仆,西装革履,骑着马匹到了红河县上。

    他们都是制香工会的人,由制香厂的老板带头领着,一起来云南做考察。许多人是第一次到访云南,见着路上穿行那么多奇装异服、口音各异的少数民族,不免好奇,从石头镜里都多留意几眼。

    古城里穿西装圆礼帽的不多,保持着旧式模样,要不是传统民族服饰要不就是褂子袄裙、薄纱绸裤的。

    显得他们一行,额外扎眼。

    马蹄踏在石板道上,哒哒哒地往巷弄里进,他们跟着车站接头人的指引,停在了一间古朴的单进宅子门口。

    才见到了里头的白舒童。

    宅子里简单摆着六张桌椅,四周悬挂着长幅古画,飘着诗燕,长垂到地面。院子里摆着各种彝族的东西,像是展览,也像是卖的。

    颜色鲜丽,总能引人看一眼。

    还飘着淡淡清新的茶香。

    他们许久不见的“白老板”,穿着彝族的一身紫色带火把鸟兽图腾的扎染衫裙,手和脖边都带着大圈的银饰品。头发剪短了,不是在南京富贵摩登娇小姐的模样,少了张扬,多了素净气质的沉淀和自成的甜柔。

    声音轻,她坐在案桌上,两指捻着垂银铃球的器具,正在教着一帮学生做香丸和线香。

    反手指尖轻揉,摊手掌间轻展。

    “远远就闻到了这里一股茶香气,我就说什么茶能飘到门外去,原来是白老板在制香。”

    他们没大声打扰,先静看了一会儿。

    在南京听人说,自从白老板的那位未婚夫空军少校遇难后,她就不再出门,学业也停了,生意上的事情都全权交给了她哥哥的手下。

    连许多社交场合也不再出现。

    还以为她治完丧、退婚后,就回上海去了。

    没想到却是在云南,并且给他们来了一封言辞恳切却也充满诱惑的信件。

    邀请他们过来设厂。

    真是胆大的女子,想的都是别人不敢想的。

    这会儿,还没注意到他们的莅临,她低头教着人将香丸放入篮里滚沾桂花。

    小小一颗,含了许多的工序和心思。

    她细腻地做着。

    别说做成的东西是艺术品,就连制香的过程也让人移不开目光,一停一动都惹人驻目,也赏心悦目。

    等她做好了香丸,要看学生们的成果,才抬头看到了一帮远道而来的老板。

    她笑了,起身。

    身上的银饰叮铃铃作响。

    香膏厂的老板也才笑着打断,许久不见,话语温温,同她打了招呼,“白老板你人不在南京,原来是到这里当先生了呀。”

    “哪里,就消磨时间,借了别人的茶室来做些古香。快请进。”

    收到她的邀请信,制香厂的老板高兴,本来守着七款香在卖,利润都不少,现在听说有新的方子,号召着些人,也到了云南来。

    这里好山好水好风光。

    还有新的赚钱路子。

    自然笑嘻嘻。

    白舒童停掉了手中的活儿,没想到他们比预期更早到了红河来,于是就赶紧起身迎,摊手请入茶室。并请阿斯教着学生们剩下的步骤,让他们将香丸放入镂空的圆球银饰里,编上手工的三彩绳。

    她则和小方带着这些老板们入坐屏风内的螺钿茶桌旁品茶。

    教学的声音还在徐徐地传着。

    白舒童给他们倒白茶,几杯茶醇后,才同他们说合作的事。她给他们看新的香丸成品,又让他们闻混着沙梨和佛手柑味道的线香,说着红河县里诸多的制香原料。

    也带他们去山间看了花种和树木。

    迎着满目的灿花,她占了主导,同利益至上的一帮老板说着,“我们可以从源头开始把控,与市面上的香膏作出区别,而且,用作盛香的银比瓷更有塑造性,能做出各式各样的样式,可以源源不断作为贩售的噱头,推陈出新。”

    “现在滇越铁路有铁路警察可以保驾护航,在这里设厂子,不仅能销内陆,还能让这些中国的手工艺品往国外去。云南政府也正在大力地引进工厂,有政策上的扶持,从头做起不难。各位老板应该不想只守着南方的一亩三分地不动吧。”

    “也不想只取薄利,而放着那么大口的甜饼不吃吧。”

    马蹄在道上哒哒地响,几个老板特意从大老远来一趟,肯定都是想分一杯羹的,自然相视而笑。

    考察也慎之又慎。

    “白老板,设厂子得有熟工和设备,熟工可以培养。但这设备,得从外头引进来,运输也是一笔钱,南京好说,我们有工会,可这云南政府可不吃我们南京政府那套吧,还得找人疏通关系......”

    少说也得再半年才能定下来。

    也说不定办不下来。

    担忧挺多。

    白舒童盈盈笑,帷幄有度,“等着各位老板来的时候,已经咨问过了,外国的机子可以从越南进来,海关有人能打点,商局也能帮我们特办。”

    她话里轻松,等着他们的这两三个月,在云南各处可没少跑。

    “如果我自己有这资金能耐,我可能也就不喊你们了。”

    各老板一顿,又朗笑,没想到她都提前备好了一切,说,“有买卖当然得一起做啦,独乐乐还不如众乐乐。”

    “是这个理。”

    白舒童独自打理南京香膏厂的一年间,成长很快,很知道资金不够,怎么撑着脸去快速地同他们谈判,而做得滴水不漏。

    一帮老板来了两个星期后,很快就将合资在云南设立工厂的想法定下。

    文书也写下,盖了红印。

    事情风风火火地做着。

    阿布和阿斯没看明白,白舒童花了大价钱供着一帮老板吃吃喝喝,可是正事也才谈了两天而已,就问她,“舒童姐姐,这样不是浪费了一大笔钱吗?请他们吃喝的钱,都可以请好多的人做工了。”

    白舒童结着旅社的大额酒水账,同他们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这是小钱,没关系。做生意分大小钱,大钱到位了,其他不必拘谨。”

    而且她的目的又远远不止让他们能在云南办厂。

    还希望这个厂子能反哺红河县的人,更帮阿布和阿斯跳出只能靠手工勉强维持生计的困境来。

    在他们家住了许久,兄妹俩勤勤恳恳,吃食其实不算忧,但是只要碰上刮风下雨的坏日子,好些天,也只能啃着玉米吃。

    她将两份先定下的聘工合同先给了两兄妹,“我会找人教你们技术,好好学,等你们学会了,你们就教村寨里的人。”

    这样他们也不用冒着被土匪抢劫的风险,往来古村了。

    “舒童姐姐,你不教我们了吗?”

    听着白舒童的意思,好像并不打算参与工厂的运作,两兄妹被她手把手带着,一时也不习惯同别人打交道。

    白舒童笑笑说,“忘了吗?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比起设立工厂,顾承璟这么久了,还同她生分着,让她都快气馁死了。于是她打定主意,只牵头投资和做大方向,另外的闲时她继续开学堂,陪着顾承璟。

    马先明半年后也得了收益,在白舒童这里投的资金翻了倍,特意来红河看他们。

    许久没来,阿布和阿斯的房子都变了。

    里里外外没再挂着玉米棒子,以前院子里的几口用来扎染衣服的大水缸也没了,院子里洁洁净净的,只晒着些干花。

    来了村寨里,他先去了一趟土司大人那。

    土司大人笑着同他说着最近他们村里的变化,“因为你的这个妹子,附近好几个山头同工厂签了协议,给他们供原料。有了稳定的营收,很多种植主都把鸦片花田给烧了,用来种工厂要的东西。连着我们的刺绣和银饰品,都盘活了起来。”

    “你这个妹子,真了不得。”

    马先明沿途走来,马帮的人也在同他说,白舒童半年来在红河上做的事,“女老板”的头衔更是让她被一传十,十传百地挂在嘴边。

    听着他们的话,马先明赞叹着她的胆子,别人不敢做的买卖,她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盘下了别人的厂子,都办成了。

    果然是他的妹子。

    当初那股寻顾承璟的劲,他没看错。

    就是能办大事的。

    他叉着腰,在院子里叫人,“舒童妹子,小方,阿布,阿斯,你们在哪呢。我给你们带傣族嬢嬢做的米浆粑粑来了。”

    阿斯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赶紧来迎。

    “马老大,他们都不在,有一批新的设备到了,小方去工厂了。我哥哥也去接了。”

    “我舒童妹子呢?”

    阿斯跟着白舒童开学堂,接触人多了,现在大胆了些,人也大方了许多,指着后山头,笑答,“她和阿白去打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