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面不改色,问道:“学院门口不让立功德碑?”
“并非不让,只是……”
“既然能立碑,你们有何不满?”李呈乐了,看向那文士道:“敢问,何为功德碑?”
“功德碑者,乃是颂扬有功之人所立之碑,以便世人铭记。”
“本皇子说了,参与投资建设者名列碑上,又有何问题?”
那文士一愣,忙道:“那可是学院的功德碑,学院者,乃做学问之处也,自是要列举有学问之人,岂能是这些商人?”
“可如今学院尚未建,需人投资建设,不列他们之名,难道列对学院暂且毫无贡献的学者文士?”
李呈笑了,道:“本皇子倒是十分好奇,天下居然有这种道理?”
“真是岂有此理,既是学院,又岂能颂扬商人?便要列名其上,也可暂列先圣大儒之名,以示尊敬,可殿下如此这般,岂不令天下耻笑?”
李呈突然皱眉,板起脸道:“问你个问题,你双亲与先生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那人一愣,这什么鬼问题,不过倒也难不到他,很快便道:“天地君亲师,自是先救双亲。”
“双亲比先生高贵?”
“非也,只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双亲于我有生养之恩,使我成人立世,自是高于授业之恩。”
众人皆点头,表示此回答并无不妥。
李呈笑了,道:“各位读圣贤之书,却是双标得很,倒是让本皇子大开眼界。”
“你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双标是何意,但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众文人大怒。
“难道不是?”李呈冷笑,道:“如无投资者,则学院无从建起,正因有人投资,才有学院,此乃生养之恩也。至于学院今后如何发展,皆乃后话,是也不是?”
那士子陡然一惊。
“你们既知这个道理,却又为何对将双亲名列功德碑上之事如此抵制?难道就因为你们的父母是商人,便只尊师,不尊亲,不认了不成?”
李呈负手而立,瞪着那群文士,正气凛然,话语出口震聋发聩。
“这……简直一派胡言,他们如何当得起学院的生养之恩?”
“没他们投资,便没学院,所谓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又如何当不得?还是说,这生养之恩需看出身?”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文士汗流浃背,他哪里敢承认这个,否则那就是离经叛道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在下……在下……”
文人们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大皇子说得好像在理啊。
商人们则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殿下今日是在替他们说话,是在为他们谋取应有的尊重。如此慷慨激昂的陈辞,说得他们泪都涌出来了,殿下说的好!
士绅们微微皱眉,李呈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却颇有几分道理。
“生养之恩,生养之恩,是啊……”杨婉儿听到李呈这一番话,有些恍惚。
她出生京城官宦之家,所受教育与那些文人并无太大区别,其实也是对李呈的做法颇有微辞。可她又是坚定站在李呈这一边的,不免有些矛盾。
所以她也需要李呈说服她自己,为何要给商人立功德碑。
此番这一席话,竟让她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若商人真能投资建起学院,那学院功德碑,为何不能有他们的名字?
“殿下说的好!”赵蕊眼中满是激动,她虽然读过书,但从来不认同以文为尊,李呈这番说法,让她击掌叫好。
而院中的娜仁托雅秀眉微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么各位,可愿意做这天下第一学院的父母?”李呈充满热情的看向商人们。
在座的商人脸上的激动之色突然僵住了。
啊这……
虽说大皇子殿下替他们说话,给他们尊严,但是这学院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有什么前途可言,建起来又如何,纯属浪费钱。
若是投资没有回报,为啥要投资?他们是商人,可不是善人,不会做亏本买卖。
所以没有一个人吱声。
文人们都笑了,商人果然是一群唯利是图之辈,李呈都这么抬举他们了,却仍然不识抬举。
“唉,殿下还是天真了。”杨婉儿摇头叹息。
一毛不拔的商人怎么可能出钱建学院,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种事。只是李呈信誓旦旦,她也不好多说。
现在好了,功德碑的诱惑都拿出来了,人家还是不愿意,李呈终究还是高看他们了。
“当真不愿?”李呈面不改色,再问了一句。
商人们纠结啊,功德碑他们其实是真眼馋,毕竟是学院的功德碑。他们有钱,但没地位,若是能在功德碑上留有姓名,那多少也能在上流社会有点说话的资本。
只不过,这学院真能办得起来吗,他们表示十分怀疑。
“殿下,还是放弃吧,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贱名岂能列于功德碑之上?”
“不错,殿下也应有自知之明才是,让他们滚出此地!”
文人们冷笑不止,笑话就是笑话,今日也算是没白来。
“各位,本皇子就问一句,你们不想让子孙后代上学读书?”李呈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
商人们都懵了,他们没听错吧?
“殿下,我们的孩子能读书?”
“为何不能?”李呈微笑,这次还拿捏不死你们。“若是你们出资建造学院,那学院自是有你们的一份功劳,又岂能对你们关闭大门?这岂非忘恩负义之举?”
“对啊!”
商人们一听这话,全都疯狂了,殿下说的太好了。学院是我们建的,我们的孩子凭什么不能读书?
韩鹏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殿下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居然真的落到了实处!
当初在飘香楼里,李呈就曾说早晚废了商人之子不能读书的规定,他以为只是李呈随口一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李呈办此学院,竟是为了这个!
顿时热泪盈眶,殿下,俺老韩服了!
“真是岂有此理!”
文人们坐不住了,又是那位文士跳了出来,喝道:“商人之子,怎能读书?”
“学院若是他们所建,为何不能?”
“那也不行!”
“这倒是奇了,本皇子今日倒是要请教请教,这是何道理。”
李呈冷眼看向那文士,道:“天下之事,逃不脱一个理字。请问,你买的房子你却不能住,你购的床榻你却不能睡,你倒是说说,公理何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