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站在东宫的门口,探着头焦急的张望着,突然看到我们眼睛一亮,走下台阶,连灯笼都顾不上打,就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我以为他要去问重阳,结果他直接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扯过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当确认我身上只有一些灰和擦伤以后,她像是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桑姑娘,你没事吧?”
其实我的手腕上还有被麻绳捆绑留下的淤痕,有点痛,但是我摇了摇头对她笑了一下。
“幸好殿下来的及时将我救下了,真是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我说。
“救的好,救的好,”刘嬷嬷一叠声的说:“真的要给我吓死了,姑娘,你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整?那个殿,可出不来囫囵的人啊。”
“我命好,”我说:“嬷嬷你不要担心了。”
刘嬷嬷舒心的长叹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丫头真是有心机,竟然不知道从哪里穿了姑娘你的衣服,”刘嬷嬷冷笑一声:“真是猪油糊了心了,居然敢往殿下的床上爬。”
?
居然还穿了我的衣服?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恶心。
重阳冷冷的说:“还有一个呢?”
刘嬷嬷连忙回道:“回殿下,那丫头被拷打了半天,一口咬定不知道这柳绿姑娘的计划,只说皇后娘娘将他们送来,的确是存了要往您身边送的意思,但是她自己害怕,所以就一直没有——”
重阳嗤笑。
“她只是比那丫头机灵些,想看那丫头能不能成,若成了,就会按照这个计划来而已,”他目光阴寒:“也别再打了,把人送回皇后的殿中去。”
“唉,殿下,旁的不说,这丫头手脚是真麻利,干活干的很痛快,”刘嬷嬷说:“不过既然殿下说她也是这样的心,还是趁早送出去,绝了这份念想好。”
说完,有两个侍卫领命就翻进了墙里(他们这种只要有墙绝不走路的习惯,我已经看习惯了),过了一会,这两侍卫就拖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像丢垃圾一样的丢在重阳的面前。
可能是因为见过柳绿的惨相,所以花红这种尚且完整还有神志,甚至还能在地上跪的挺端正……哪怕浑身是血,披头散发,也没有让我产生任何的恐惧。
重阳只是垂下眼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示意让刘嬷嬷去问。
“你回皇后的宫里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刘嬷嬷说。
花红抬起脸。
谢天谢地,脸没有被划花。
其实我还挺害怕被划的这张脸的,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真的有点像我,划花以后会让我产生剧烈的不适感。
她目光涣散,没有回答刘嬷嬷的话,而是把脸转向了重阳,突然眼泪大颗大颗的就流了出来。
“殿下……求您……我可以好好的干活……我什么都不会说……求您别把我送回去……”
“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从哪儿来的就到哪儿去,你不是皇后宫里的人吗?回去自当该伺候皇后娘娘。”刘嬷嬷说。
“您要把我送回去,皇后娘娘一定会杀了我的,”花红眼中的恐惧不似作假:“……我很小……我今年才刚18岁……我还不想死!”
我想起那个阴森恐怖的宫殿,心有余悸。
她是真的很怕回去,哭喊声震耳欲聋,甚至还想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重阳的腿。
当然也成功不了。
重阳看着她,对她淡淡的说:“你以为皇后派你来的时候是想让你活下去吗?”
花红愣了一下。
“你在我这里,无论是靠着这张脸成功与否,你都会死。”
“你从被选中送来东宫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段日子已经算你苟活下来了,”重阳说:“我要留你在这里,还是会杀了你。”
他声音不大,甚至语气也很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冬日的雪,让人冷到骨髓。
刘嬷嬷摆了摆手,两个侍卫上前,准备把她拖走。
花红目光中露出绝望,她可能意识到重阳说的是真的,自己是保不下命来了。都说人在绝处中就会生出勇气来,但是我没有想到她的勇气居然是爆发。
她突然跌跌撞撞的强撑着站了起来,身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抹了一把脸,目光中露出狠厉和孤注一掷。
“你!都是你!”
她居然是指着我说的。
“要不是皇后娘娘想杀你,何必要找两个能代替你的人!你还是害死了我和姐姐!”
我动了动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不杀伯仁,但伯仁的确因我而死。
原来皇后一早就盯上了我,她想让我死,就得找两个代替的。若是这两个姑娘能成功,那就说明我是可以被代替的,所以我就可以死。
我忍不住苦笑,来宫里之前,我居然都不知道我这么招人恨。
花红摇摇晃晃,又把脸转向了重阳。
“你们皇家,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她半边脸上都是血迹,一双眼睛射出绝望的光,看上去有些慑人。
“你们当我们的命为草芥,你们一定会受到报应的——你们不得好死!你们……”
重阳露出很厌倦的表情,摆了摆手。
一个黑衣侍卫走上去,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迅速闭了眼。
“噗呲”。
一声轻微的利刃划开皮肉的声音,然后就是浓重的血腥味。
什么东西重重的坠倒在地上。
“拖走。”
重阳冷淡的开口。
有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我听见衣服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但是阻止不了那样的画面印在我的脑海里。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些人的命,的确算不得什么命吧。
是可以被利用的棋子,可以被交易的筹码,必要时也是随时可以杀戮的震慑力。
重阳的声音又淡淡的响起。
“下次动手的时候,不许在桑姑娘面前,”他说:“如果必要,那就不得见血。”
几个侍卫应了声是。
我猛的睁开眼睛看向他。
他却并没有看我,好像只是随意吩咐了一个任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