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心里虽然有天下万民,可也并非没有他这个朋友的位置。
他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却平添了几分悲戚。
“郡主,你下不了手。”
“你说的对,我下不了手。”
李籽沐几乎要哭出来,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仰头自言自语,“甚至我也不知道现在做的一切是对的还是错的。”
杨将军心头一震,见她眼里泛起泪花,忍不住伸手拉起自己的衣袖去擦拭,殊不知正在低着头的李籽沐眼角闪过几分狡猾,正当他垂手擦泪的时候,忽然闪身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以极轻极快的速度抢走虎符。
“你!明慧郡主!你居然骗我!”
李籽沐早已经跑远,冲他做了个鬼脸,“兵不厌诈!为了全天下百姓的幸福与安乐,只能先委屈一下杨将军了!”
“你给我回来!”
她哪里还会回来,步伐轻快冲向外面,高高举起虎符,用力握着,目光熠熠。
“众将领听我号令!”
“末将在!!”
“即刻起整顿军队,将剩余兵力上报给本郡主,整个军队全权听从本郡主的命令,天黑之前出发前往幽州!”
“是!!!”
杨将军出来原本是想抢回虎符,可听着下面士兵振奋的声音,一时间被震惊到无法言语,在他回过神来之前,李籽沐早就已经藏好了虎符,一眼惋惜看着他。
“可惜了,前往幽州是众望所归,不是我一人的独角戏,要不然就算是没有虎符,这些人也都听杨将军的,大家都希望前往幽州,活捉懿国公,把陛下救回来,杨将军难道不希望吗?”
他紧咬牙关。
怎么会不希望?
难道吴国不是他的国家吗?
自然是希望的!
可偏偏他心里没准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又不敢拿着全族人的性命去赌。
眼看着面前的将士一个个情绪激昂,他心中的情怀彻底被点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看过去。
“明慧郡主,既然虎符已经到了你手上,不光这些将士们,我也理所应当听你的命令,传我号令! ”
下面的人都振奋起来。
这岂不是意味着杨将军也同意明慧郡主的做法了?
“在!!”
“清点人数,将我们的人集结到一处,马上朝着幽州出发!”
“是!!”
李籽沐没想到他会这样支持自己,投去感激的目光。
杨将军双手抱着剑鞘,满脸傲娇,“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因为你手里虎符,我不得不听从你的命令而已。”
“是是是,杨将军说的是。”
李籽沐态度放松了许多,只要他们肯乖乖听话就好。
没过多久,下面的人跪在他们面前,“启禀明慧郡主,杨将军,我们的人只剩下两千七百八十四!还请明慧郡主做出正确的判断,带领我们突破重围,包围幽州,活捉懿国公!”
才两千多个人……
李籽沐心里有些难受,当初他们从京城过来的时候,明明有将近一万人,可如今不过是打了一场,就死了那么多人,战场上尸体遍布,根本分不清敌我,直到现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都没有被完全清理干净,他们也没有功夫把空闲的时间放在这件事情上,即便那些死去的人可能是他们的战友或者是朋友亲人。
他们要的不是暂时的胜利,而是永久的和平。
“传我命令,”明明刚开始是他阻拦的最厉害,可现在也是他情绪最激动,仿佛又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从现在开始,整顿军队,全体吴国将士都朝着幽州出发,要是有违抗军令者,军法处置!!”
底下一片叫好,浩浩荡荡的军队就这样出发。
“明慧郡主,你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来,如今随了你的愿,我们举兵南下,前往幽州,你这个管事的怎么反而犹豫起来?”
杨将军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李籽沐连忙收起心里的情绪,一身劲装跟了上去。
她头发高高拢起,露出光洁细嫩的脸颊,眉宇之间除了灵气,还带了几分英气,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干净立挺,黑色的男装紧俏服贴,英姿飒爽。
她翻身跃上马去,挺直脊背,直直立着上半身,扭头看了眼杨将军,“无论在做什么?走吧。”
“我是在感叹,自从到了这云间城以来,明慧郡主真的变了许多。”
她苦笑。
人哪有不变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更何况如今遭逢国家巨变,不变怎么可能?
“行了,别贫嘴了,现在最正经的事情就是带领士兵攻入幽州,是死是活都把懿国公带回来,我研究过从这里到达幽州的地图,只要加紧脚步,只需三日即可,然,援兵未至,我们这些人理所应当赢下第一场仗,只要能撑到援兵到来,胜利便是我们囊中之物!”
“郡主威武!”
“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将军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如今天高皇帝远的,陛下听不到,诸位朝臣们也听不到,只有他们这些相依为命的朋友在一起,说一声也无妨。
行军两日,急报纷至,又是一封来自京城的八百里里加急的信。
信上说,陛下久不回京,京城中人心动荡,权贵之士夺权者甚众,张一天没了办法,只能告知诸位大臣万仕龙的身份,拜了皇家祠堂的列祖列宗,将自己的名字加上去,暂时代理监国, 处理朝中政事。
李籽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
他们两个奉先皇之命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刚开始确实是先皇托孤,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孩子便变成了他们的亲生孩子。
他们对待万仕龙和灵珍一般无二,可以说,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他们夫妻的儿子。
为了隐藏他的身份,他们夫妻二人做出了多少努力,在陛下面前说尽了好话,如今却功亏一篑。
李籽沐紧紧握着那封信,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无论如何都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