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天,是一名开大货车的道士。
道士是我的信仰,而开货车是我赖以谋生的职业。
我自幼无父无母,幸亏师父把我捡回道观才养大。
我师父算是行业里很有威望的人物,我自小就没少见他降妖伏魔,也跟着他学习什么开坛扶乩、卜卦算命的本事。
不过他总是不教我太多,说是水满自溢,凡事要做七分,留三分。
也因此,我没少被人认为是个废柴。
也许是怕我在做道士时被饿死,在我刚满十八岁时师父就把我送去驾校,学了个A本。
随后,师父又托人找关系,把我送去了全国最大的“天顺物流”当一名货车司机。
我也曾经问过师父,这顿操作可不是一个清修之人该有的啊。
对此,师父解释说如今上道观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又资质愚钝,指着那些香火钱是根本不能维系生活了,而货车司机一个月好说歹说也有大几千块的收入,人是饿不死了。
关键的是,货车司机走南闯北,总能遇见不少邪性的事儿,而伏妖降魔本就是我们道家己任,正好借着这些机会大涨自己的修为。
师父还说他早就算出,我做了车夫,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反正飞黄腾达没等来,只等来了师父的撒手人寰。
他死的突
然而安详,一觉没醒来,在梦里就走了。
认识师父的人都说这是老道长的造化。
等师父下葬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们自称“贫道”不是没有理由的,我师父最后连口薄皮棺材还是找人借钱买的,贫道是真“贫”!
我把他埋在了道观后面,把山门一锁就顶着道士的丸子头,下山开货车去了。
天顺物流是全国第一大物流公司,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大货车发往各地。
当一名大车司机却还是很辛苦的。
除了长时间驾驶带来的身体和精神的疲劳,还要提防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
我刚一入职,就听那些老司机给我讲过许多邪性的故事,什么黄皮子给迷路的司机引道,什么司机跑夜路车里忽然多了个人,几乎十个司机里有九个能给你讲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异事件。
而我自己开大车的头一个月里,也遇见了件邪性的事儿。
记得那天天刚一黑,因为高速上没有路灯,我开着大灯谨慎驾驶。
就在我集中精神凝视着前方道路时,一条黑影突然就出现在大灯光束下。
我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冷汗,那黑影分明就是个人!
我赶紧踩刹车,可大车自重太大,一时间根本刹不住。
就听得一阵尖锐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声,
车头还是从那条黑影上直接撞了出去。
紧跟着我就感觉车轮一偏一晃,大车应该是从他身上轧了过去,直到又滑出去一段距离才彻底停住。
我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心想那人一定让20多吨的车子给轧得稀烂了。
然而,我围着车身看了四圈,每条车轮子下都检查得清清楚楚,却根本没有看见半个人影。我心中暗道,就算被大车撞得分尸了,地上好歹也要有些碎肉块才对。
一阵冷风吹来,大车的双闪在我眼前跳跃着光辉,我忽然就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车祸,而是死于车祸的冤魂在找替身。
找替身是许多冤魂往生投胎的唯一途径,不找个倒霉蛋替自己,他们就只能在出事的地方循环往复地经历死去的痛苦。
因此,要是我当时上车继续往前开,必定会发生车毁人亡的大事故。
只可惜这位冤魂也是真不开眼,竟然惹上了小道爷我。
我虽然被人说资质愚钝,但我却不服气。恰逢这个机会,我正要试试身手。
我翻身回了驾驶室,有打我座椅下抽出了黄纸、毛笔与朱砂。
朱砂是湖南辰州朱砂,用鸡血化开了,当场手写了一张替身黄纸符。
我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把纸符贴上去,往车轮子下一扔。
随之上车猛踩油门,汽车直接从衣服上轧了过去。
如此一来再往前开就是平安无事了,因为找替身的冤魂以为我被轧死了,也就不会再纠缠我了。
但其实,被“轧死的”不过是件衣服。
……
转天我回了公司把车一交,正赶上中午饭点儿。
一头扎进了食堂,我兴奋地把夜里的经历讲给那些老司机们听。
本以为他们会被我这段销魂经历吓掉下巴,但这帮人只给了我一个“不刺激”的评语。
我心说这又不是网络小说,现实中的斩妖除魔看着无趣,但哪次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呢?
老司机们觉得没意思,便各自聊各自的。
就在这时,有人一拍我肩头说道:“顶着丸子头真以为自己是道士了?大白天给人讲灵异故事,这是要祸乱人心啊?”
我闻言一转身,发现竟然是车队队长刘长财。
刘长财五十多岁,黑灿灿脸膛,常自称刚正不阿。而我知道,他阿不阿不在于刚正,而在于是不是有利可图。
我不会溜须拍马,又签的是劳务派遣合同,是以刘长财根本瞧不起我,不是刁难就是拿话挤兑我。
“刘哥……我就是跟大伙说着玩玩。”
刘长财斜眼睥睨我,冷声道:“去一趟办公室,总公司有人找你!
说不好就给你开除了!”
我心头一凉,这工作要是丢了,我连我师父的贫道生活都过不上,毕竟他在圈里有名气,我可连一个客户都没有啊。
我结巴着说道:“为……为什么啊?我也没做错事儿啊!”
刘长财道:“别废话,做没做错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让人家等久了,赶紧去我办公室!”
刘长财领着我进了他的办公室,只见屋里坐了个老头。
老头西装革履,一看就知道非是一般人物。
“你出去吧!”他扬手赶走了刘长财。
刘长财立即哈巴狗似的倒退着出去了。
我见老头俨然权势熏天,不禁咕噜咽了口口水,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于是我赶紧央求道:“大爷,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这是我养家糊口的命啊!”
“哼,”老头咧开嘴角挤出了一声,“这份工作你是做不了了!”
“啊?”我浑身一阵冷汗,就差瘫在地上了,我下山前可是连道袍都卖了,现在回去当道士都没行头了。
老头又道:“收拾收拾吧,明天就走!”
“不是,大爷,您也跟我说个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啊?”
“错事儿?我看是我们老爷做错事儿了!哼,也不知道你小子什么造化啊,如今竟要入赘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