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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将军在下,她在上6

    第 6 章 将军在下,她在上6

    一连半月京城的天像是破了个洞,每日里阴雨缠绵,地上的积水不曾干涸过。

    平民百姓家中持家的妇人闻着家里的霉湿味,愁着家中仅仅够穿的衣裳迟迟不干,烦着雨水多,家中的汉子外出挣钱不方便,甚至耽误了挣钱。

    露着屁股的小孩儿也没了刚开始时玩水的兴奋,这样的雨天里,天天关在家中干活还要挨着训斥,一个个无精打采。

    达官贵人的后院都少了走动,贵夫人间少有拜帖宴请。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失了一份活力。

    王府主院

    亭外烟雨朦胧,雨滴打在深绿的叶子上愈发鲜嫩,姹紫嫣红的花儿沾着晶莹的水珠渐渐弯了腰,池里进贡的锦鲤被雨闹得偶尔越出水面,溅起一片涟漪。

    一双素手正烹着茶,稍许,澄澈的茶水顺着纤细优美的茶壶落入天青色的茶盏中,素手的主人拿起茶盏,拄着膝盖,目光幽远闲适地望着这一片雨景,将茶水送到微微有了血色的唇边。

    “修养了半月,看了半月的雨,喝了半月的茶。”温黎转着手中温热的茶盏,良久才收回视线,听着不绝于耳的雨声,默默凝视着茶盏中打着漩涡地澄亮茶水,眸中情绪莫测,声音低若无闻,“老五老六也就落个圈禁,这老三当了皇帝反而顾前顾后,失了以前的阴狠果断。”

    哑仆因为不良于言,反而耳朵灵敏,却也没听清楚主人后面的话。

    他上前打了一连串手语:王爷我们是否再动点手脚。

    “暂时不用,上回本王是为了压住老三赐婚的话头,顺便激激兄弟几人,再做痕迹有些太明显。骆志云也在查这件事,还是先放放。老三这次将人圈禁,老四老五肯定不会干休,老三这人也不会善心的不再计较,卧榻之侧老三岂会容他人安睡。”

    “老四老五之前没走到绝路,不愿意跟老八他们联手,一团散沙各自为政,这下怕是狗急跳墙要联系了。”

    温黎泼了手中的茶水,池中的鱼儿以为是下人喂食,一个个张着鱼嘴顶着雨往上张,一会儿发现并不是后又甩甩尾巴散了。

    温黎看得有趣,拿着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水泼了出去,“老三说不定等着他们联手,希望他们别再让我失望啊。”

    温黎望着聚了又散的鱼儿,眼中的笑意淡了,她很清楚真正阻着她的是骆志云,老三他们自己就能斗的原地大伤,只要骆志云不插手。

    哑仆似乎从主人沉凝的神色中明白几分:王爷,这次骆志云差点查到我们,我们不能再姑息他。

    “我说过,他轻易动不得,一旦不能一击即中,只会被他逮着尾巴,砍了左膀右臂,甚至是脑袋。他手上的兵权不仅老三忌惮,就是我上位,也不可能留给他。”温黎眸中瘆着冷意。

    “怕只怕这一次我们断尾求生,依旧被他揪出不少东西,骆志云这人太难缠,所以本王让你们先别再动作。看看骆志云那边掌握了多少,若是还能缠上来,这条线我们得彻底丢了,倒是可惜了宫中的一些耳目。”

    哑仆的神色也不好看,他一直知道骆将军棘手,真正接触后才发现,他攀上后就跟附骨之蛆一般,要摆脱非得断臂求生不可。

    这是他跟皇室斗时,都没有的感觉,这也让他知道王爷慎重的态度是对的。

    可是这样一个人挡住了王爷的大道,忠诚的哑仆从心里恨不得骆志云消失,就算是牺牲他的性命也再所不惜,只要能帮助王爷达成所愿,杀了拯救万万民的骆志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他都愿意。

    “好了,你也不必多虑。是个人就会有弱点,车到山前必有路。本王不相信骆志云真像民间传的一样,真就成神了,为国为民无欲无求。”温黎见哑仆神色逐渐狰狞,知道他又在想一些损己还不一定成功的事情,魔怔了,指尖点了滴茶水轻弹,精准的砸在他的眉间。

    眉心一阵刺疼,哑仆发红发怔的眼睛有了清明,望向不赞同地看向自己的王爷,知道自己又在王爷面前犯了浑,忙下跪请罪。

    “你与我处了多年,应该明白我没把你当下人,何必这么谨守下人的规矩。”哑仆是因为母妃的原因效忠于她,一直勤勤恳恳为她着想,她并没有把他当成一般的下人。

    哑仆清醒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像是有着信仰一般:主人就是主人,奴才就是奴才,永不能变。

    温黎明白他把她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让他改变想法无异于要了他的命。

    温黎心性本就冷淡,不再就此事纠结。

    “外面管事来了,你起来吧!”

    哑仆领了命,这才起身。

    王府管事进来后匆匆扫了一眼刚刚恢复,就开始露天饮茶的康王。

    上回他按照皇上的吩咐找了御医,查了康王确实是重病缠身,一点都没有假。

    可能是因为康王短命,加上在皇上面前太恭顺,当他回报皇上康王回府时只要哑仆贴身伺候,还有康王曾让他感到一丝威压时,皇上也只是让他监视好康王,并没有像对其他王爷那样重视。

    这些日子,康王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完全不管府中大小事,好点就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来烹茶赏雨,完全是个富贵闲公子样。

    他也开始想那日怕是康王想要装装样子树个威罢了,关键他还真的被骗了。

    一连半个多月的监察,明明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闺阁女子还要宅家的王爷,怎么看都是没野心的。

    “安排好了?”温黎不喝茶,又开始烹茶。

    王府管事回话间,看着王爷赏心悦目的烹茶动作,差点失神,忙回道:“大慈悲寺那边已经通知过,王爷去暂住礼佛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本王的要求跟方丈说了?”温黎没有抬头,只是静静注视着烹煮的茶水,一脸安然。

    “奴才已经跟方丈说过,王爷不想碍了别的香客上香,想要与民同礼佛,所以方丈单独圈了院子迎驾王爷,方丈还说王爷慈悲心善,必有后福。”王府管事虽觉得这样做不太安全,可这事不是他能够管的,他只需监视好王爷。

    更何况回报了皇上,皇上也没有管这事,只回了句随他。

    温黎笑得轻松,“这就好,记得给佛像塑金身的事情一定要办妥当了。皇兄赏赐本王许多金银,可惜本王命短,怕是无福享受,用它们求佛祖保佑大乾国运昌隆,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王爷这话说不得,王爷您一定能够长命百岁,不,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府管事赶紧说话奉承。

    不过康王这话说的漂亮,好像都是为了圣上,为了大乾,不知道几分真假。

    温黎随意地挥了挥手,衣袖带起一阵清风,“本王的病,本王自己知道。何况本王也不是没有一点私心。”

    王府管事有些诧异。

    温黎眼中有伤愁,比外面的烟雨还要朦胧。

    “本王也想为母妃祈点福。”

    康王的母妃,先王在世时是无人敢探闻的禁忌,如今新皇登基想查也已经物是人非。

    王府管事是皇帝的人,却也不知道多少。

    温黎皱了皱眉,似乎是意识到话说多了,摆了摆手,“你下去吧,记住本王的话听听就过了。”说着威胁的话,也没有威胁的气势。

    “是。”王府管事准备将这些话带给皇帝。

    不管是为了皇帝,还是为了丽妃,康王去寺庙的原因他是找到了。

    他更觉得康王没什么太大的心思,有也是一些无伤皇上的小心思。

    温黎等人走后,拎着茶壶将所有的茶都倒进池里,滚热的茶水没烫到摇着尾巴来吃食的鱼,只留下一股股热气。

    “来了这么一个人,茶煮得太久,真是坏了一壶好茶。”

    温黎风轻云淡地倒完茶水,将茶壶放回去,才抄着素白的帕子慢慢擦着手上的雨水,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缝隙。

    这次她去大慈悲寺为她母妃祈福是真,并没有什么假话。

    只是听的人心思多了,应该会放心里绕上十几圈,怀疑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黎这样一个王爷去寺庙,也并没能让老天爷格外给她面子,出门时是雨天,到了山门前依旧是雨天。

    温黎进佛门时,护卫环绕,说是不惊扰香客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雨天香客本就不多。

    方丈带领一众僧人迎的她,温黎亲自撑了伞,从山门百步石阶处走上来,走走停停,多了野趣,身体上也没有受不了,只是玉容红了些。

    温黎拜了佛祖菩萨,又亲自看着刻着阿娇的长生牌位被供奉在上,被场中和尚们诵经祈福加持。

    她默默看了许久,独自一人待了一会儿后,才撑了伞在古寺中走动。

    遇见骆志云是意外,她的手下并没有汇报说骆志云今天会来寺庙。

    要是知道她多半会避让开,再寻一个日子来。

    一是避嫌,不让皇帝在内斗的档口上疑心。

    二是他这次揪住她暗线的事,她多少忌惮,并不想再有什么碰撞和意外。

    到底是看见了,双方都是大乾有头脸的人物,僵硬的避开显得刻意。

    当然她真要当做视而不见也可以,可关键是骆志云主动走了过来。

    “微臣参见王爷。”骆志云行礼一向给人不卑不亢的感觉,就像是没有上下位的差距,温黎想,这也是老三看他不舒服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她被砍了一些暗线后,被他这么行礼,也滋生了他是不是知道,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的感觉。

    可事实他这种性格的人,要是真的知道并不会讥讽嘲笑。

    温黎拿出谈笑风生的闲淡姿态,“没想到在寺庙也能遇见骆将军,不知道骆将军来寺庙所求为何?”

    骆志云身上还缭绕着香火气息,温黎在外面转了挺久,再重的香火味,风吹久了早就没了。

    味这么重可以看出骆志云待了许久。

    温黎更多是随口问问,并不期待他回答什么,他们没那么熟稔。

    “臣在祭奠战场上死去的英灵。”骆志云说这话时眺望着大殿内,似乎看着那些军士。

    温黎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香烟缭绕,“大乾的将士只有功劳足够,死后才能配享太庙。更多的是马革裹尸后,有家人的能每年被祭祀,没有的也只会被人遗忘,骆将军倒是有心了。”

    “臣做的远远不够,尽力罢了。毕竟都是曾在臣手下的士兵。”骆志云收回目光,并没有气馁,也没有自矜。

    “骆将军何必自谦呢?”温黎笑笑。

    骆志云只是摇了摇头,他可以看出康王实际上对那些将士丧命,并没有什么感触,更多的是高位的俯视,没有他的感同身受,多说并没有什么用,很难唤起康王的慈悲心。

    这一刻他突然有个想法,缠绵羸弱的康王和新皇本质上应该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如今朝中的局势愈发扑朔迷离,而自己对康王的认知似乎也越来越清晰。

    康王是不是也在企图着王位。

    骆志云此刻有些犹疑。

    “骆将军?”温黎挑了挑眉头,她实在没想到大名鼎鼎地骆将军会在她面前走神,她一瞬间甚至思考了下,在这里将骆志云杀了后遮掩的可能性。

    然而答案却是太难了,老三他们还没解决,她动了骆将军,他们不是傻子,一定会猜到她,她不是怕他们,她是担心斗赢了也伤筋动骨,那她蛰伏这么久干什么。

    更何况骆志云的武功深不可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所以刚起一点苗头,温黎就按的死死的,骆志云都没有发觉她的杀机。

    “两位施主,方丈让小僧告诉二位,下山唯一的吊桥因为山上塌方落下的石头砸断了,怕是今晚没办法下山,不过不用担心寺里会安排吃住。”小沙弥是方丈安排通知香客的,之前因为身份不够没机会见两人,只当两人是普通的香客,通知完就离开继续通知其他香客。

    温黎本就要住些日子,并不会在意。

    倒是骆志云要走却被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