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If大哥还在
“老夫最近新得的药方，正好对上大少爷的症状，只是大少爷这些身体年亏空的厉害，命是保住了，之后能不能疗养的和正常人一般无二，老夫并不能保证。”
一众医师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医师揪着花白的胡须，苦苦思索着病人的情况，务必将人尽善尽美的治好。
温黎听完却是庆幸不已，冥冥中，她觉得现在的情况对于凌大哥来说，已经再好不过。
“多谢大夫，接下来还要再麻烦大夫看顾。”凌霄紧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他抱拳深深弯腰行礼。
温黎看着，也跟着真心行了一礼。
老大夫挥了挥手 ，“不必如此，你们去看看吧。”说完领着一众医师从凌云的房间鱼贯而出。
“还好小叔请回这位大夫，也幸亏吴婶她们看得精心，及时发现凌大哥的不对劲，不然后果不敢想。”温黎拿着帕子，轻柔地擦了擦凌大哥昏睡中仍旧苍白的脸色，不过这次医治服药后，凌大哥的表情舒适放松，不再像以前那样，昏睡中还难受地拧着眉。
这无疑说明凌大哥的身体状态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眼见为实，温黎心中仅剩的那点忧虑彻底没了。
“嗯，以后大哥会越来越好，嫂嫂再也不用担心了。”凌霄眼帘轻轻垂着，本在大哥身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侧身坐着的女子身上。
只怪自己眼力太好，能看见她瓷白染着红晕的脸上，那细细的绒毛。
睫毛眨了眨，往上灵动的一掀，两汪含着喜悦的眸子望着他弯成了月牙，声音脆生生，像是林间欢愉的雀儿，“小叔也不用担心了。”
凌霄沉稳的心跳，似有春风助燃成炙热足以燎原的火焰，眸色闪闪，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地上的光斑，笑了笑，也不知究竟是何而笑。
温黎只当他是为了凌大哥的身体康健高兴，她也翘起唇，笑出颗颗白白糯糯的牙。
“以前觉得药没有滋味，如今喝起来苦得有滋有味。”凌云醒后，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脸上长了点肉，温温笑着的时候，不再像以前费劲，自然而然，和风细雨。
“能尝出味道说明凌大哥的身子越来越好了，尝不出来滋味那才是大事呢！”温黎好笑地看了眼喝药终于不那么淡然的凌大哥，拍了拍手上绣好完工的袍子，立起身子，拎着袍子的肩膀处想要展开看看。
可惜她的个子矮上许多，袍子的尾端差点落到地上，沾了灰土。
这时一双大手从她手上接过，从鼻端擦过的袖子中透来一阵清冷的梅花香。
“小心些。”凌霄的声音轻轻擦过她的头顶，后似无意，偏重了一声，“嫂嫂。”
“一时不小心而已。”温黎默默离了两步，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这样的距离着实近了些。
凌霄掩了掩眼帘，再抬起时又是一潭温温润润却又深不见底的水波，“看看哪里还有问题需要修改。”
凌霄唰的一声抖开袍子，在温黎手上过大的衣袍，到了凌霄的手里，却是生生短了一截，小了一号。
这件袍子是温黎为凌大哥量体裁衣，甚至担心凌大哥身子养好穿不上，腰身稍稍放宽了些， 到了凌霄手上差异还是这么明显。
“就让霄弟当这个人体衣架吧。”凌云说完，将最后一点汤药咽下，拿了温黎特意为他准备的蜜枣含进口中，就着蜜枣甜甜蜜蜜的滋味，看着桌前对立的两人。
凌大哥和小叔都等着她看，温黎夹在中间，有种诡异的压迫感。
她忍着那股怪异，用最快的速度在袍子的肩窝等处查看有没有多余的线头。
她每每看到一处，凌霄就将那处往她的方向偏偏，让她不用昂头，也不用低头，就能看清。
这个真人衣架确实是服务周到，想来成衣店的裁缝一定喜欢。
似回暖的天气影响了屋里，冷冽的梅香也跟着回暖，暖暖的香味不刺鼻，却钻心。
温黎屏了屏呼吸，查了最后一处，垂脸将袍子拿过来，手速奇快，又整整齐齐的将袍子叠好，转身放进衣柜。
借着袍子放进衣柜的空档，温黎无声的呼吸几口气，她从没觉得梅香那么难熬，熏得她脑仁难受，心跳不再规律。
“凌大哥，袍子已经缝制好了，等你下床就可以换上。”温黎尽量不去管香味邪气的小叔，将药碗和空了的蜜饯碟子放置在木托盘上，“你们聊吧！”说完埋着头，离开了房间。
屋外温黎的脚步越走越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妖邪追赶。
身后的屋子里，凌云无意识的摩挲着被子上的纹路，脸上仍是温温的笑意，“霄弟，你有话说？”
凌霄早已无声收回落在门上的目光，他看着面上血色越来越好的大哥，“你的身子虽然好了些，但这里的条件还是不太适合你调养。”
“你是说回夏都？”凌云温温的笑挂不住，他脑海中的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人，一些事，时喜时忧，总归是忧大于喜。
“小妹很想你。”凌霄如实相告，不过看他脸色多变，怕影响了病情，他又道，“我可以安排你们住在外面的宅子，他们打扰不到你们。”
凌云静看了他一会儿，大体是欣慰的，“你长大了，比我有担当，能照顾大哥和小妹了。”
“让我再想想。”
凌云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凌大哥，我们真的要去夏都吗？”又过了半月，凌云已经能下床缓缓走路，温黎根据医嘱扶着他在院中散步，想到要离开牛家村，她的眸中是遮掩不住的迷茫。
“不想离开吗？”凌云走了一段路，呼吸不匀，春日阳光暖暖，他的鼻尖鬓间都渗出汗，但他不觉得难受，这种运动流出来的汗跟躺在床上垂死挣扎流出的汗有天壤之别，它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越来越康健的活着。
温黎皱眉想了想，“也不是，我也想凌大哥身体能快点好起来。只是夏都在我心中太遥远了，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温黎说完，为自己的多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暖阳下的少女笑得纯粹娇艳。
凌云伸手想要去摸摸她微红的脸，却在她过于纯粹的目光里中途易折，转向她梳着妇人样式的发顶。
他们还应该等等，不能操之过急。
凌云很注意分寸，以前就不曾与她太过亲密，甚至因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会有意避开两人间的接触。
温黎被头上那只手摸得僵了僵，不过她没有躲避。
凌云的手收回后，温黎才偏了偏僵直的脖子，对上了进院子的凌霄。
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看了多久，肩膀处钻了几片调皮的翠绿柳叶。
“小叔。”温黎强忍着没有扭开头，对着他礼貌地唤了一声。
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凌霄垂眼掸了掸肩头的柳叶，勾着唇角无声笑了笑。
无端令人心慌。
温黎再是对夏都有着诸多迷茫，马车还是悠悠将他们一行送到了夏都。
好在不是主宅，只是外面的宅子，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宅子。
她的院子里有铺天盖地的花，还是都盛开着的。
她几天对照着绣一样，也不知哪天能绣完。
在这里她不用再担心凌大哥的身子，凌大哥现在虽不说健步如飞，却是个稍稍虚弱的正常人。
她还在这里认识了凌家妹妹，还有她的儿子小玖。
她们一起逛夏都，一起看小玖踢球，一起赏花，甚至一起喝了点酒。
虽说因此被凌大哥温和的说教，被小叔禁了几日不许和凌家小妹联系，但她还是从中得了无限的乐趣。
她想这大抵是仙人来了，都不会换的生活吧。
“嫂嫂，你这么喜欢我家小玖这孩子，为什么不跟大哥生一个呢？”凌阮嘻嘻笑着，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温黎急急收回了针，才没有戳伤指尖。
她低头想，这确实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毕竟她和凌大哥是夫妻。
当初她想着冲喜救凌大哥的命，想过和凌大哥相依为命，如今想象一下和凌大哥做点亲密的事情，她惶惶不安的发现，凌大哥就是凌大哥，难以代入。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是夫妻。
温黎下针的动作重了些，乱了些。
凌阮还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说着私房话。
“大哥的身子骨越来越好，以前是怕过了病气，现在你们应该住在一处培养培养感情。”
“大哥是最温柔不过的人，到时候一切水到渠成，说不得你们明年就能生出个娃娃，和小玖一起玩。”
凌阮想想那样的场景，先乐得笑出了声。
“娘，大舅和大舅母要生娃娃给我玩了，哦，太好了，我不是最小的喽。”小玖捧着个球像是旋风一般带着浑身热汗而来，声音更是要捅破屋顶。
这一下，温黎真地戳到了指尖，她将渗出血渍的指尖含进了口中，过了那阵痛楚。
“二哥来了。”凌阮捂住儿子叽叽喳喳叫的嘴，有些无措地看向一步一步走来的凌霄。
“路上遇到小玖一人，我才送他回来。”凌霄好像浑然不在意她们刚刚说得话，面上滴水不漏。
“又把仆人甩开，一个人瞎跑。”凌阮松了捂着儿子嘴巴的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更气他把二哥这个笑面虎惹来，她还怎么劝这位面皮薄的大嫂。
温黎从始至终垂着头，等到指尖不疼，也不流血了，又拿着针继续绣花，好像凌霄不存在般。
凌阮渐渐察觉出古怪，她两边瞧瞧，又不敢深想。
气氛沉凝了一会儿，凌霄开了口，“我先走了。”
脚步声轻巧的来，去时却有些沉重。
“嫂嫂，二哥哪里惹你生气了？”凌阮试探着问。
“哪有，只是叔嫂间要有点儿距离罢了。”温黎终于抬起了脸，她笑得还算自然。
凌阮的心却是咯噔一下。
“凌霄，哈哈，没想到啊，没劫到你大哥，劫到了你嫂嫂，就得到了这样大的家族丑事。你居然对你大嫂怀着肮脏的心思，这要是让夏都的人知道，你们凌家不得名声扫地。报应报应啊。”
“你嫂子这么美，我也怜惜，不舍得让她成为我的刀下亡魂，不如你走上前来受死，我就放了她。”
男子拽着蒙住眼睛的温黎挡在身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凌霄，仿佛已经想好如何将他碎尸万段。
温黎鼻尖充斥着血腥味，耳边还振荡着男人的话，直到武器的落地声响起，像是默认了一般，她一点侥幸都没了，复杂中又掺杂着另一种矛盾的情绪。
“凌霄不要。”
后来，绑架她的男人倒地，在她软在地上的前一秒，落入了男人混着血腥味的梅花香中，“别怕。”
温黎的手搭在他胸前，温热的液体让她打起冷颤。
她想拿开眼前的黑布，却被一只手禁锢住，“别看。”
温黎听话的没有动。
嵇大人默默看着凌霄走来时，怀中万分珍惜抱着的女子。
又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凌云似是了然的苍白神色。
“嵇大人说你的伤本不应该这么重。”凌云第一次没了温润的笑。
余伤未清的凌霄与他并肩站着，久久不曾说话。
凌霄不是不会撒谎，甚至很善于撒谎，不然也不会将受伤的戏码演得那么惟妙惟肖。
“刚刚你要是真敢否认，我们的兄弟情分也就尽了。”凌云闭了闭眼，忽而松了一口气。
“大哥。”凌霄想要说什么。
凌云摇了摇头。
“我早就发现温黎只将我当做大哥，只是没想到她会对你动了心。”凌云望着浩渺的水面，被风吹皱，一如他此刻的心，“我救了她一命，本就不贪图什么，更何况她又冲喜救我的命，一切本该两清。也是我病好后，生出了一些想法，才导致这么多纠葛。”
“我与她的婚事本就不算，以后，各自婚嫁，两相欢喜。”
凌云又走了，只是走前跟温黎聊了很久，等到出来时，两人都已坦然，更像是一对兄妹。
凌阮等到知道大嫂变成了二嫂，二哥已然死遁，带着二嫂逍遥在外。
二十年多年后。
府上迎来了一对少男少女。
凌阮笑红了眼，牵着少男少女往府里走，一边欢喜的抱怨，“大哥和二哥也真是的，就让你们来，他们也不来，都在外面野了，心里面完全没有我这个妹妹。”
说完，她又甜蜜的偏头看向左边，“你是大哥的女儿凌芝吧，可真漂亮。”
夸羞了女娃，她又将头转向了右边，“你是二哥的儿子凌晨吧，嗯，比二哥俊俏。”
凌晨松口气，幸亏没哭，哭了可不好哄。
不过现在多一个人哄，应该没那么难吧。
上次可就他一个。
凌晨卡顿了一下，抿着唇疑惑。
哪来的上次，不就这一次。
刚要细想，却又在姑姑的拉扯中，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