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时夏定定地看着宗像,宗像却死死地拧着眉盯着伊佐那社。一头白毛的少年总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干巴巴地说:“那、那个,我去换衣服,你们——随意。”说完,他就“嗖”地一声离开了浴室。
外面传来碰撞的声音以及伊佐那社嗷嗷的叫声,宗像猜测大概是伊佐那社跑的太急撞到了什么。
时夏狐疑地看向外面,然后又狐疑地看着宗像,最后满腹疑虑地问他:“理事长先生……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宗像沉吟片刻,最后低声问道:“你想听什么解释?”
“您瞒着我什么了?”莫名地感觉到一阵不安,时夏不自觉地搂紧了怀里的砂糖,“您和小白,一开始就是认识的吧?”这个问题连带着中午时她内心的疑惑一起浮上了心头。理事长先生和爸爸……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呢?
“时夏——”宗像往前走了一步,时夏站在原地,仰头倔强地看着宗像。
“您不是还问我小白是谁吗?明明就是认识的对吗?他刚刚叫您‘宗像’了对吧?至少说明,你们应该是平辈的吧?”时夏垂了垂眼,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情绪,“您骗我了呢……”明明应该是责备的话,她却说得风轻云淡,就像在陈述着诸如“今天天气还真不错”之类的话。
就在刚刚看到伊佐那社的时候,宗像的脑海中已经快速闪过了很多时夏会有的反应,但是却没有一个是像现在这样,她脸上难掩的失望刺得他的眼睛和心脏一起疼。
可能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砂糖在时夏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下巴:“喵——喵喵——”
“砂糖我们洗澡吧?”时夏不再看宗像,只是低下头去轻轻地对砂糖说道。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宗像无奈地说:“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退出了于是,还顺便关上了门。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时夏抱着膝盖,语气失落地对砂糖说:“他怎么能骗我呢?我真的……很讨厌别人骗我啊。”
伊佐那社从逃出浴室之后就一直很忐忑,见宗像出来,他急急忙忙地问他:“怎么样?森嶋生气了吗?”
宗像在沙发上坐下,摘了眼睛捏了捏眉心苦笑着说:“还不如生气呢。”时夏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
“啊?”伊佐那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挠了挠头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你还没说呢,对不起啊宗像。”
“不关你的事。”宗像重新戴上眼镜,视线投向了浴室的方向,“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她的。”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沉寂,静到能够清楚地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当吹风机的声音也停下来的时候,浴室的方向传来了“咔嚓”一声。门开了,砂糖踱着优雅的小步子走了过来。它轻巧地跳上沙发,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宗像的手,然后打了个哈欠趴下眯上了眼。
过了没多久,时夏也从浴室出来了。宗像连忙起身迎上去,想说的话在看到她之后通通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上吧,你的衣服湿了。”应该是刚刚抱砂糖的时候被它弄湿了,打湿的布料有些透明,隐约能看到里面内衣的轮廓。
时夏没同意也没拒绝,任由宗像拉着她进了卧室。
伊佐那社挪到砂糖身边,摸着它的毛喃喃地说:“砂糖啊,我真担心宗像在里面犯罪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细软的叫声。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宗像很快就从卧室退了出来,没过多久,换好衣服的时夏也出来了。
宗像虽然瘦,但是毕竟高,他的衬衣穿在时夏身上,长度都盖住了大腿。
伊佐那社开玩笑道:“森嶋你穿着宗像的衣服就像穿着裙子一样。”
时夏和宗像同时看向他,他立马敛了笑乖乖地说:“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吧,哈哈,哈哈哈。”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赶紧走,但他还是很想看宗像会怎么跟时夏解释。
将实现从伊佐那社身上挪走,时夏目光灼灼地看向宗像:“理事长先生,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记得我说过狗朗的职位吗?”宗像反问。
时夏点点头:“财政大臣的助理……来着,对吧?”
“嗯,社是他的直系上司。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宗像目光深沉地看着时夏问道。
“小白?”时夏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伊佐那社。后者朝她挥挥手,笑的一脸灿烂,结果对上宗像警告的眼神,他又低下头去,低眉顺眼地去和砂糖玩了。
时夏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小白……是……领导?但是他明明是我们班的同学啊……”
“你不是说过,觉得班里好像多了个人吗?就是那个时候,我安排他去了你们班。这家伙,应该有二十二岁了吧。”宗像语气平淡地说道。
伊佐那社不服气地抗议:“二十二岁的生日还没过呢!”被宗像瞪了一眼,他又瞬间没了气势,“你们还是当我不存在吧。”
“但是……为什么?理事长先生为什么要安排小白去我们班呢?”时夏觉得很不能理解。
抿了抿唇,宗像无奈地说:“我有我的打算,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他真的很怕她会误会。
时夏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宗像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别这样看我,时夏,我……”
伊佐那社在一旁默默地吐槽:真的当我不存在了吗混蛋宗像!
“我知道了,就像你当初说的现在不能动a班一样,虽然我不懂,但是你肯定有你的道理。”趴在宗像胸口,时夏轻轻地说道,“但是我还是很讨厌别人骗我,就算是理事长先生也不行。”
宗像轻吻着她的额头面带歉意地说:“抱歉,我知道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你可以生气,但是不可以不原谅我。”
伊佐那社目瞪口呆,他怎么都不知道宗像礼司居然这么会说情话?天了噜小黑快来我要被虐死了!
“哼!”时夏一扭头傲娇地说,“反正现在不能原谅你,我真的很生气哦。”
“嗯,没关系,我等着。”宗像笑笑,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时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怀里的少女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他无法想象失去她自己会怎么样。
伊佐那社无语望天。报应,这都是报应,他想看宗像出丑,结果自己被虐了一脸。使劲咳了两声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伊佐那社愤愤地说:“我说你们,照顾一下单身汪和单身喵的想法好吗?”
像是为了附和伊佐那社的说法,砂糖很是配合地“喵喵”叫了两声。
宗像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时夏不客气地冲他扮了个鬼脸。
这个世界真是太残酷了。伊佐那社面无表情地想到。
窝在宗像怀里,时夏的嘴角渐渐地向下弯下去。她总觉得,宗像还有事情瞒着她,她还没有问为什么宗像会和她爸爸在一起。她已经不敢问了,她担心背后还有她不敢直面的真相。
垂眸看着时夏的发顶,宗像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他察觉得到,时夏对这件事很介意,想要消除她心里的芥蒂,大概还需要费点功夫。
临近圣诞节,homra的老板草薙出云开始研究今年圣诞节应该怎么装扮店里。他摸着下巴对十束说:“我认真的,今年圣诞节还是不营业了吧。”
“你认真的吗出云哥?圣诞节可是赚钱的好机会诶。”十束单手拄着下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你想承包给世理姐吗?”
草薙认真地说:“听我说,多多良,我觉得今年跑到我这里来过圣诞节的未成年人一定很多,我怕被条子抓到局里去。”
十束想了想,颇为赞成地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今晚营业的时候说一下圣诞节歇业好了,反正你经常性的暂停营业,老顾客们大概都习惯了。”而草薙的酒吧经营至今稳赚不赔仍然是个谜。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和有些拖沓的脚步声。不用看就知道,homra的教皇周防尊醒了。
将早已准备好的三明治端到周防面前,草薙笑着打趣道:“今天起得挺早啊尊,才刚过十二点呢。”
周防叼上根烟,点燃之后吐了个眼圈,说出的话却答非所问:“奇怪。”
“怎么奇怪了?”草薙和十束对视了一眼之后奇怪地问道,“你失眠了?”
瞥了他一眼,周防拿出手机扔在吧台上:“你们最近没发现,时夏和宗像的日常秀恩爱没了吗?”
“你这么一说……”草薙拿起手机刷了刷,然后也叼上了一根烟,“还真是,有一个礼拜了。”
十束托着下巴摇着头啧舌:“不明白你们的想法,单身狗何必找虐?”
周防淡淡地说:“而且他们俩也很久没有一起来了。”
“吵架了?”草薙不由得猜测。别说秀恩爱了,连日常互动都没了啊,也没听小世理说最近学院岛有什么值得理事长大人也跟着忙的大事件啊。
十束笑眯眯地说:“说不定是人家跳过了中间的过程进入了安定的老夫老妻状态,上个礼拜吃完火锅宗像还去接小时夏了呢。还有哦,尊你说的不对,小时夏说今天下午会来~”
周防斜眼看他:“那是跟你说的。”
草薙好奇地问:“她来找你?你们俩有什么事吗?”
“我最近想要买个三脚架,小时夏说正好她有个闲置的,所以今天下午会拿来给我试试看。”十束开心地说道,“这样又可以省一笔钱了~”
周防无奈:“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挥霍无度还是抠门到家了。”
“我明明在给你省钱,你还这么说我!”十束不满地鼓起了脸。
草薙冷哼了一声:“不好意思,你从尊那里拿的钱都是我赚的。”
周防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吃起了三明治。
周防吃完没多久,homra的门就被推开了,十束低着头看杂志,周防坐在座位上打哈欠,只有草薙抬头看了过去。看到来人之后,他“哟呵”了一声:“你们俩可很久没来了。”
冰室笑着说:“ 有点忙。”
宗像则是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到了周防身边坐下,动作熟练地从他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之后抽了一口。
周防侧目看着他,懒洋洋地开口道:“有心事啊。”他用的是肯定句。
十束抬起头看着宗像,一脸八卦地问他:“宗像,我问你啊,你是不是跟小时夏吵架了?”
宗像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好久没看你们俩秀恩爱了啊,刚刚我和草薙哥还有尊还说起这件事呢,我说你们俩可能已经进入安定的老夫老妻状态了,但是按照小时夏的性格来看似乎不太可能,so只能猜你们俩吵架了。”十束振振有词地说道。
宗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一脸淡然地说:“没有。”
“没有?”十束明显不信,“别说你们俩不秀恩爱了,小时夏连推特发的都少了,她可一直在我首页霸屏呢,最近却有的时候一整天都不发一条。”
冰室喝了口水之后无奈地说:“与其说是吵架,倒不如说那丫头在闹别扭,用冷战来形容比较合适。”他拍了拍宗像的肩,对其他三个人说,“托宗像的福,那个死丫头已经一个礼拜没跟我说过话了。”
“所以——”十束看看宗像又看看冰室,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宗像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冰室,后者无奈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三个人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草薙和周防沉默无语,只有十束笑容灿烂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地对宗像说:“你~活~该~啊~”
草薙伸手拍了一下十束的脑门:“卧槽你个熊孩子,怎么能直接说出来。”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事实啊,我这叫诚恳。我觉得小白说的没错,你直接告诉她,好过她自己知道。”十束一扫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态度,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在知道小时夏最讨厌别人骗她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告诉她了,谎言早晚会被揭穿,这个事实你不知道吗?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就是你到底认不认识小白而已。但是对于小时夏来说,这件事是不一样的,你是她男朋友,是她喜欢的人,信赖的人,你的欺骗对她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十束的话听得几个人一愣一愣的,冰室和草薙甚至鼓起了掌:“多多良,你应该去做个演说家。”
“谢谢,低调。”十束故作谦虚地往下压了压手,然后对沉着脸的宗像说,“我说你啊,一开始纠结什么呢?小时夏不是个会在意细节的人,是你套牢了自己的思维,你太过于在意‘怎么说’上了,其实最重要的是,你要说啊,小时夏肯定能理解的。”
“我赞成多多良的话,所以小时夏会闹别扭不是因为你骗她,而是因为骗她的人是你。你跟她好好保证以后不会再骗她了不就好了?”草薙不以为然地说道。
宗像闭了闭眼,摇着头无奈地说:“恐怕不行。”
“你还想骗她啊?你怎么不上天呢?”十束一脸惊讶地看着宗像。
一旁的周防却眯了眯眼,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懂了”。
十束看着他诧异地问:“你懂什么了?”
然而令他颇为意外的是,冰室和草薙也纷纷了然:“对,还有这件事呢。”
“你们怎么也知道?你们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有了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十束指着他们一脸的不可思议。
周防伸手给家养宠物顺了顺毛,然后给草薙使了个眼色,后者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是关于小时夏转学的事。”
“小时夏转学?哦对,我问过她怎么突然转到学院岛了,她说是她老爸逼的,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十束不解地问道。
冰室啧了啧舌:“啊,怎么说呢,其实这件事背后的始作俑者应该是宗像。”
“……你还真要上天啊。”十束也是很佩服他,“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嘛,不过这件事你不考虑考虑告诉小时夏吗?”
这时,草薙也收了调笑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大概又要纠结怎么说了,而且,现在很明显不是说这件事的时机。”
冰室懒洋洋地说:“是啊,这件事你要宗像怎么说?‘抱歉啊通过你爸爸强迫你从你熟悉的学校转到一个并不想去的学校让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帮我完成我的目标’,这种话你打死他都不会说的吧?”
“到时候小时夏想打死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她的。”十束拍着宗像的肩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一直一语不发的周防突然说:“话说回来……这算是利用吧?”
冰室“噗”了一声,语气无奈地说:“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尊你说的未免也太直白了,要是被时夏知道了——”
“嘭——”
突然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冰室的话,几个人齐刷刷地朝声源看去,然后齐齐地倒抽了口凉气,只见时夏就站在他们身后,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东西,看起来正在往后退的样子。
时夏惊慌地看着他们,然后搂紧了怀里的东西对着草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出云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来给十束哥送三脚架,不是故意要撞你的桌子,对不起——”目光跟宗像的视线对上,时夏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什么都没听到。”
最后一句欲盖弥彰的话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她已经什么都听到了。
宗像的心情蓦地沉了下去。
咽了咽口水,草薙讷讷地说:“没、没关系。”卧槽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关心桌子啊!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修罗场吗?谁都好说句话啊!
然后周防开口了:“刚刚多多良还说,要是你借给他三脚架,他就可以省一笔钱了。”
话头被扔到十束那里,他内心抱怨了一下周防的不厚道,然后在脸上堆起笑:“是啊,下次出门的时候稍微可以住好一点的旅店了呢~”
“嗯。”时夏谨慎地点点头,然后小心地把三脚架放到了桌子上,“我放这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到底为什么要在看到里面的人好像在谈论什么严肃的话题的时候选择悄悄地进来呢?所以听到刚才那些话是她自己活该吗?
冰室磕磕绊绊地问:“走、走了?你走那么快干嘛?”
“我——”时夏语塞,眼神闪躲着。被五个人同时注视着,她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尤其是宗像的眼神,仿佛要看透她一样。
但是她害怕。她害怕想起刚刚听到的话,害怕面对宗像,害怕他做出的任何解释。她想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只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一样,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宗像走向了自己。
“时夏——”宗像的声音有些干涩,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死死地皱着眉,看着面前彷徨无措的少女,感觉心脏都揪在了一起,“我——”
“我看到了。”时夏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她直视着宗像的双眸,定定地对他说,“我看到了理事长先生和我爸爸,一起,在小十的时候。”
宗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夏,却看到她弯着眼睛笑着说:“没想到吧,我当时也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