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璃思索着夜墨寒提出的问题。
他是十六岁时成立暗影盟,开始救助孤儿的,那时的他刚刚回到赵府,离家十年之久,府中恐怕早已没了他的立足之地。
他既要在府中努力站稳脚跟,又要操持暗影盟,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若她是他,身处那般境地,应是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救助孤儿。
如此一对比,她不得不承认,夜墨寒比她更有勇气,更有担当。
她想,他能如此坚定地救助那些孤儿,应该不只是为了完成老和尚的遗愿,在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也想为他们撑起一把伞,因为他淋过雨,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所以,他的本性是善良的。
他这么问她,应该是怀疑自己做的不对,做的不好,心里产生了动摇。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萧锦璃想到了灵影寺密室里的那些金饼,反问道:“影主,暗影盟所赚的每一分钱,都只会用于救助孤儿吗?”
夜墨寒凝望着她的眸子,眼神中没有一丝躲避,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道:“自然。”
萧锦璃却是有些不相信,再度发问道:“用得了那么多吗?”
夜墨寒看出她眼中的怀疑,眸色渐深,缓缓说道:“你以为这天下的苦命之人只有临阳城百姓?”
萧锦璃沉吟片刻,道:“所以影主这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他勾结知府,肆意压榨临阳百姓,从他们身上榨取出这些金饼。转头,又拿着这些金饼去救助孤儿,帮扶贫苦百姓。
恶魔是他,佛陀也是他。
夜墨寒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讽刺之意,淡然回道:“我只是用之于民的那个人,取之于民者不是我。我只是收债人,无法左右还债人用什么方式还债。”
萧锦璃神色一顿,他说的取之于民者、还债人是楚凌轩。言下之意是,暗影盟帮楚凌轩做过事,楚凌轩通过压榨百姓,贪墨赋税,还债给暗影盟。
她心中的疑惑逐渐明朗,却是愈发好奇楚凌轩让暗影盟做了何事,竟需要那么多酬金。
了解了这些内容后,萧锦璃方才回应夜墨寒最初提出的问题。
“属下应该会像影主一样,给天下孤儿一个家,但属下不会让他们去做刀尖上舔血的营生。”
夜墨寒微微眯起双眸,追问:“那会做何营生?”
萧锦璃目光坚定,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做何营生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而非属下来替他们选择。”
夜墨寒不再言语,只是抬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
萧锦璃回到住处时,田鸡正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踱步,满脸踌躇之色。
萧锦璃疑惑问道:“田鸡,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不安?”
田鸡皱着眉头,无奈道:“今日考核时,女长老约我去秘阁私会,我实在不想去。可若不去,又怕她给我穿小鞋。”
萧锦璃正为如何前往秘阁查找楚凌轩的密卷而犯愁,听闻田鸡所言,眸间一亮。
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替你去。”
田鸡大惊失色,连忙摆手阻拦:“这怎么行?你是女子,如何满足长老?一旦被她发现,你我都将大祸临头。”
萧锦璃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道:“你放心,我会在她察觉之前给她下毒。”
田鸡虽心有担忧,却相信萧锦璃的能力,她向来都能说到做到。
“那好吧,不过主子,你务必要注意安全。”
萧锦璃微微颔首,“放心。”
丑时。
萧锦璃已经易容成田鸡的模样,朝着秘阁走去。
路上,寒风凛冽,凉意刺骨,萧锦璃的心中却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她离真相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来到秘阁门前,她抬手敲响了大门。
片刻后,大门缓缓打开,女长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她看见易容后的萧锦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以为是田鸡前来赴约,一把将萧锦璃拉了进去,动作急切而热烈。
她迫不及待地将秘阁大门反锁,生怕被人打扰。
女长老刚要回头,萧锦璃眼神一凛,迅速出手,将一根涂有梦春丹毒液的银针扎入她的脖颈。女长老瞬间倒地。
梦春丹是今日毒师赠她的百毒丹中的毒药之一,能让人在梦中体验那事,仿若身临其境,待人醒后只觉得自己真的与人欢好过。
萧锦璃看了眼地上的女长老,心中感谢暗影盟的这三位师傅,若不是他们,她哪能掌握这些本事,一再潜入秘阁,查得线索。
萧锦璃确认女长老已经昏睡后,快速爬上楼梯,成功拿到了楚凌轩的密卷。
只见上面写着:康乾三二楚皇病,凌王寻影乱洛阳。欲展拳脚俘父心,许以财富待称帝。
萧锦璃看完这些内容,如遭雷击,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思绪飘回到康乾三十二年,洛阳城暴民四起,大火通天,死伤无数,令人痛心疾首。
暴乱过后,她身为凌王妃,还与楚凌轩一同前去施粥,只见那街道上全是残肢断臂,百姓烧伤无数,面目全非,那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这些竟是楚凌轩为了上位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
而夜墨寒,为了救助那些孤儿,竟不惜助纣为虐,荼害百姓,视人命如草芥。
她的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评价夜墨寒,而对于楚凌轩的仇恨之中更是新添了深深的失望与强烈的愤怒。
前世的她竟一直被他虚假的表象所蒙蔽,错把那伪装的温柔当作真爱,如今幡然醒悟,满心只有懊悔与自嘲。
她恨自己当初的盲目,恨自己未能识破楚凌轩那层伪善的羊皮,以至于最终害了自己,害了孩子。
她看了眼昏睡的女长老,见她暂时不会醒来,拿着密卷来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密卷的字迹,将内容誊抄下来。
随后将真正的密卷藏于身上,将誊抄的那份放入木盒之中。
这密卷,是揭穿楚凌轩真面目的关键证据,她必须紧紧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