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璃闻言,如坠冰窟。他来看她,是来寻答案的。
他关心的不是她,是卫锦璃。
她原以为他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的喜新厌旧,没想到竟是对自己的身份生了疑。
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在这安静得有些压抑的营帐中,楚逸辰紧紧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是探究。
萧锦璃并未躲开他的视线,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九弟这般发问,想来心中已有了推测。不妨说说看,你觉得我是谁?”
楚逸辰依旧那般凝视着她,都这种时候了,她竟还在试探他。
她果然不是璃姐姐,璃姐姐素来心思纯净如水。
这也是他喜欢卫锦璃的原因。
他生在宫里,深宫女人的那些算计惹他生厌,所以当他九岁那年,在宫宴上邂逅单纯的卫锦璃时,便喜欢上了她。
之前,因误认眼前人是卫锦璃,对萧锦璃以这副身躯展现出的聪慧智谋,他也一并爱屋及乌。
可如今,知晓她并非卫锦璃,她的智慧在他眼中便成了心机和算计,再也喜欢不起来。
萧锦璃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心仿若被利剑猛地刺入,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开来。
她早就预想到,一旦他知晓自己并非卫锦璃,必然不会再如往昔那般深情待她,与她并肩作战。
所以在情意初生时,她便死死地将自己的心门锁住,不允许那一丝情愫继续滋生。
然而,情感终究难以自控。她还是在不经意间动了心。不然,又怎会因他厌恶的目光,而心痛如绞。
萧锦璃扫去心底的失落,挺直脊背,神色清冷。她并非死缠烂打之人。既然楚逸辰对她无情,那她也不会再有任何留恋与心思。
她目光冰冷地直视着楚逸辰,开口说道:“你不说,我来说。这副身体是卫锦璃的,倒我不是她,我是萧锦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被楚凌轩捂得晕死过去,再醒来便已在卫锦璃的身体里。”
尽管萧锦璃所说的内容和楚逸辰之前料想的大致相同,但这事实在过于离谱,他还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过了片刻,他才喃喃说道:“所以,不是你的鬼魂占据了璃姐姐的身体,而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让你借璃姐姐的身体活了下来。”
萧锦璃轻轻颔首,“想来应是如此。”
见楚逸辰如此快便接受了这件事,她推测他不惜以身犯险来秦营质问她,定是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此行只是为了确认。
如今他目的达到,也该走了。
她给汤婆子灌入刚煮沸的热水,递向楚逸辰。
“此事还望逸王为我守秘。此前未阐明真相,一是怕被你视作疯癫之人。二来卫锦璃对你情深意笃,她骤然离去,我心有不忍,有意替她弥补遗憾。现今话已说清,逸王请回吧。”
听她这般生疏地称呼自己,楚逸辰心底涌起一阵酸涩。忆起与她在逸云山庄缠绵的画面,他决然开口:“那日的婚书依旧作数,我会对你负责,对璃姐姐的身子负责。”
萧锦璃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随性地将裙摆一甩,落坐在椅子上。
“楚逸辰,我劝你最好清醒一点,莫要再把我当成卫锦璃的替身。那日之事不过是为了解毒,并非出自男女情爱。我早说过,不会与你成婚。我虽用着卫锦璃的身体,但我亏欠之人是她,而非你。我向你解释这一切是出于善心,并非责任。所以,你休想凭借一纸婚书将我拴在身旁,我不吃这套。”
楚逸辰没想到她会说如此狠绝的话。她果真是聪慧过人,一眼就洞察了他的心思。他说对她负责,其实是因他无法放下卫锦璃,所以哪怕只是留住她的身体,他也愿与萧锦璃成婚。
此刻他的心思被她无情拆穿,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掐住她的脖颈,逼她就范。想将她绑回去,幽禁起来。可他不能这么做,他要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做璃姐姐的替身。
“终有一日,你定会心甘情愿嫁我。”他抛下这句话后,便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萧锦璃神色淡然,望着他的背影,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有病。”
烽寒堡议事厅内,烛火幽幽,光影在墙壁上摇曳晃动。
陶哲凯坐在堆满卷宗的桌前,眉头紧皱,眼神中透着疑惑与专注。
他手中拿着梁瀚文的卷宗,反复查看,只因他发现上面所写的梁瀚文的家人情况,与他在烽寒堡所了解到的不同。
陶哲凯怀疑梁瀚文是敌国细作,不禁喜上眉梢,迅速研墨铺纸,写下询问信件,派人传信给临阳知府,希望能从知府那里得到确切的证实信息。
与此同时,楚逸辰骑着马,离开了秦营。他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寂。马背上的他没有朝着烽寒堡的方向前行,而是径直前往北冰城。
北冰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酒肆的招牌在风中摇晃。
楚逸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地系在一旁的木桩上,大步迈进一家酒肆。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对着店小二大声喊道:“把你们这儿最烈的酒拿来!”
他的心中满是烦闷,想要借酒消愁,暂时忘却那些令他困扰之事。
萧锦璃这边,已经成功潜入秦军的兵械库。
库内,空气仿若被冰冷的金属凝固,昏沉的光影下,一列列兵械井然有序地陈列着。
她瞧见秦军精良的装备,那长枪皆由精铁铸就,枪尖寒芒四溢,似能破风裂云;盾牌以三层工艺精心组就,寻常羽箭、刀枪休想穿透分毫;弓弩更是鬼斧神工之作,弩身线条蜿蜒若游龙腾空,弓弦紧绷如弦月满弓,箭矢箭头锃亮,寒星般尖锐,箭羽整饬,仿若待发之飞鸟,气势锐不可当。
萧锦璃心中惊叹难抑,这般军械,于楚国而言,莫说锻造,仅是将所需军费数额呈于朝堂之上,便能令一众老臣惊惶失色。
故而,短时间内,楚国断无可能在军事武装方面与秦国相抗衡。他日秦楚若再有战事,楚国必输得再伤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