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成生意后,梁书弗疾步去公园里找到了蹲在原地,一眼不眨盯着她们的衣服的妹妹。
“瑶瑶。”
“姐姐!”梁书瑶听到姐姐呼唤她,眼睛亮了亮,“我一步都没有走,有陌生人和我搭话我也没有回,我乖不乖?”
梁书弗摸摸妹妹的头顶,微微有点汗津津,便用手帕给她擦了下,然后将太阳下晒得八成干的衣服收起来。
“走,我们去看妈妈。”
回病房里,梁书弗提出要独自一人回河口村,孙秀芹极力反对。
“小弗,你人生地不熟,有什么事等你爸来了再说。”
“妈,这事得赶快。”
梁书弗凑到孙秀芹耳边,把她和吕翠翠商定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孙秀芹眼睛越睁越大。
“真的可以?”
梁书弗点点头,“我今晚回去弄点来,给食堂那边验货,如果货好的话这生意就稳了。”
孙秀芹想到她住院花的钱,还有接下来女儿上学的学费,以及她压在心里的那个想法,恨不得自己的身体马上就好,把这生意给做起来。
黄鳝和泥鳅从六月开始可以抓到十月中旬,要是每星期能保证20斤供应量,一个月能有个50块钱的进账!比一个工人还多!干上五个月就能有300块,即使扣掉一些路费,损耗和人情往来,200块也是有的赚的。
200块!一个五口之家的全劳力人家,一年工分去了口粮后也就这么多了。
只要干上个两三年,等小弗初中毕业,就能攒够钱造一栋三开间小平房了。
想到这里,孙秀芹心里就火热火热的。
小小的梁书瑶虽然听不太懂姐姐和妈妈说的话,但不妨碍她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加入。
“姐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你放心回家。”
梁书弗被妹妹郑重的保证逗乐了,“嗯,姐姐相信你,瑶瑶很棒。”
她没让瑶瑶跟着父亲回去,是因为回去后瑶瑶肯定要被殷贵男逼着干很多活。
反正横竖都是被骂,与其回去干活饿肚子,还不如待在医院,至少能吃饱。
而且瑶瑶很懂事,有事可以照看一下母亲。
吉秋萍送完自己的外甥女和外甥孙,回来就看到一大两小靠在一起笑,脸上也不自觉带出笑容。
知道梁书弗要回一次乡下,就热心道,“我在这里看着,有事就喊张护士,你安心回去。”
她年纪大,阅历多。看得出小姑娘人品。
况且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比她的爸还能扛事,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就忍不住想照拂一二。
“谢谢吉奶奶。”
梁书弗十分感激。
这世上虽然有殷贵男那样恶毒的老人,也有像吉奶奶这样,只是萍水相逢,却乐于助人的好人。
孙秀芹和小瑶瑶也连连感谢。
吉秋萍看着两个女孩可爱,打开刚刚外甥女带来的麦乳精冲了两杯。
“来,到奶奶这来喝杯糖水。”
她亲缘浅薄,没有子女,唯一一个孙辈就是宋征这个男孩子。
以前苏家和宋家的那两个小姑娘也跟着宋征来过几次,但她也一直淡淡的。
可这次不知道是生病原因,还是小孙家的两个女儿太乖巧可爱了,吉秋萍就是忍不住想亲近。
孙秀芹不好意思的拒绝,“吉大娘,这使不得。”
麦乳精啊,这放在哪里都是高级货。
去年大姑姐给殷贵男送了一瓶,她宝贝的用钥匙锁在房间里的衣柜里,平时都是拿着碗进去挖一点,冲了和梁有生分了喝。
不过有次她没将盖子拧好,被老鼠钻进,等她发现的时候瓶子里只剩下一堆老鼠屎了。
“一杯甜水罢了,有什么使不得的。”
吉秋萍依旧笑呵呵,“我年纪大了,吃太多甜的也不好,还是给小孩子香香嘴。”
热腾腾的麦乳精十分香醇,梁书弗看着妹妹渴望的眼神,便接过一杯,“谢谢吉奶奶,我和瑶瑶分一杯就行。”
虽然吉奶奶很热情,且看着也不是差一杯的麦乳精的人,但梁书弗还是很有分寸。
不能把人家的热情当成理所当然,要适可而止。
梁书瑶连忙跟着道,“吉奶奶,我们一起喝。”
说完就捧起另一杯放到吉秋萍手上。
麦乳精香浓的奶味和麦芽的香味,让梁书瑶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姐姐,你快尝尝,原来麦乳精是这个味啊。”
当初奶奶给小叔喝的时候,她闻着香味流了一嘴的口水,今天终于喝到了。
孙秀芹看着两个女儿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眼睛胀胀的。
以后她要更加努力赚钱,给女儿买麦乳精,买红绢花,买白袜子,她们想要的,都买给她们。
吉秋萍看着两个小的喝得香甜,觉得麦乳精比以往好喝了不少。
这时她注意到梁书瑶的右胸腋下,绣着一对飞舞的蝴蝶。
“咦,这兰花是后绣的吗?”
梁书瑶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旧衣服,但绣花的颜色和针线却还鲜亮。
“对啊,这是妈妈绣的。”
梁书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肢窝旁的蝴蝶绣花。
“绣得真好看。”
吉秋萍祖上出身显赫,她小时候看过妈妈的一些衣服,不过后来都当掉了。
此刻看到这么好的手艺,忍不住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下。
小孩半个巴掌大的刺绣,针法匀称没有错漏,细节流畅过渡柔和,虽然用的线粗细不一,但没有出现明显的凹凸,一看就是用心排线了。
要是换块好布好线,是一副不错的绣品。
“就是瞎绣绣,您过奖了。”孙秀芹赧然。
这衣服是大姑姐家的大女儿穿了后给小弗,小弗穿完又给瑶瑶,时间久了布料稀脆,在胳肢窝旁拉了个口子。
家里的布票都被殷贵男收着,她就捡了人家改衣服多下来的一小巴掌大的布,在上面绣了一对飞舞的蝴蝶,补在了衣服上。
这样女儿穿出去也不会太自卑。
她没能力给女儿做新姨父,但尽力给她们最好的。
“吉奶奶,我还有其他蝴蝶哦。”喝了几口麦乳精的梁书瑶去翻自己的衣服。
“你看,这只蝴蝶在膝盖上,这只蝴蝶在屁股上,这只蝴蝶在领口。”
她妈妈好厉害,她的小伙伴都没有这样的衣服呢。
吉秋萍一件件仔细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孙秀芹根据破损地方的不同,以及大小的不同,绣得蝴蝶各不相同。
有双翅展开的,有翩然飞舞的,还有停在花蕊上的;将一件件小衣服妆点的格外灵动。
这样的手艺,就是以前老字号的老师傅才有。
“我的是蝴蝶,姐姐的是兰花哦。”
梁书瑶又拿出一件姐姐的衣服给吉秋萍展示。
梁书弗在一旁帮着摊开。
这件衣服是麻黄棉布短袖,大姑丢给她妈妈的时候领口和袖口还有衣襟都脱线了。
妈妈花了两个晚上仔细锁边,然后又花了两个晚上在胸口的一块污渍上绣了一株暗色兰花。
吉秋萍盯着那株兰花,手忍不住轻轻摸了上去。
“小孙,你这手艺是从哪学的?”
孙秀芹不好意思,“跟着我娘学的,她以前给地主家小姐绣花,我觉得好玩就跟着凑凑热闹。”
吉秋萍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墨兰上移开,发出一个请求。
“小孙,我有个不情之请?”